他第一次见到宋萤翻脸的样子,愣怔道:“宋小姐……”
宋萤一拍驾驶座椅背,冷声说:“师傅开车!”
后视镜里还能看见徐特助呆立原地的样子,宋萤气他自作主张,更气陆绍修。
什么叫这种小事?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左右别人的职业生涯,或许他认为这是在对她好,可他甚至专横强势到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
宋萤忽然觉得悲哀,在这段不知该如何定义的关系里,她从来都只能被动接纳,陆绍修从始至终掌握主动权,就像□□的君王那样给宠妃封赏,从来不问她喜不喜欢,需不需要。
就连身边人都认为她从中受惠,应该欢欣感恩地接受。
最过分的是,陆绍修甚至都不了解她。
明明只要他一句话,不出多久,就有人帮他查到她的家事,只要有心,祖宗三代都能挖出来,可他偏偏没有。
大概是觉得没有了解的必要吧。
就像那天陆绍修说的,他的时间金贵,为这点小事上心,不值当。
回到家,宋萤扔下包,蹬掉靴子,精疲力尽地到沙发上躺下,回想这些天来的种种画面,全身发冷,觉得累极了。
记忆中的男人总是那副冷峻面容,即便在笑的时候,也让她看不清真心,距离近了,可相处的这些时候,几乎每次都是不欢而散,想起来就头疼。
倒还不如回到过去可望不可及的时候,她只远远地关注他,在她心里,那样不可触碰的陆绍修反而是完美的。
就像美丽圣洁的雪山顶,爬上去了,反而高处不胜寒,高龄之花捏在手里,反而迅速枯萎。
累。
宋萤心里翻江倒海,涌出很多个念头。
想打电话过去质问宋淼,做事情怎么这么不要脸,怎么好意思借妹妹的名义占她便宜;
也想告诉陆绍修她和宋淼之间的关系,陈安妮说还没试镜,角色没有官宣,只要她开口,一定能让宋淼得不到这个角色……
宋萤已经很久不去想家里的事情,只当那些人不存在,时间冲淡了很多情绪,她只是想念母亲。
那时候她高三,母亲病死不久,姚婉云嫁进来,她快要气疯,每天在家里摔东西,撒泼哭闹,闹得不得安宁。
宋青松失望地说:“你这样子,根本不像我宋青松的女儿。”
那她就干脆不做他女儿了。
想起那时候,宋萤都觉得自己像被鬼上身,每天都被气得心口痛,后悔倒是不后悔,但觉得为了那些人不顾体面,太不值得了。
后来宋萤老对自己说,放过自己,为了那些人气出乳.腺增生多划不来?
她已经好几年不去想家里的事,没试过这么生气了。
这都怪陆绍修!
宋萤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绕了几圈,猫猫狗狗围在腿边撒娇,女爵翻出肚皮求抚摸,宋萤冷哼一声:“你这个叛徒,不是喜欢被陆狗摸吗?”
“喵~”可是他不在呀,那就将就将就找铲屎的吧!
少校一脸憨厚模样,身子越发肥了,简直就是一大坨毛茸茸,撒娇卖痴的样子实在让人顶不住。
宋萤硬下心肠:“你主人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好狗。”
少校听得似懂非懂,只用一双懵懂天真的狗狗眼歪头望着女主人,站起来,探出两只肥爪扑在宋萤身上。
“走光了你!果然跟你主人一样,厚脸皮!”宋萤骂完还不解气,“好狗不挡道!”
将一猫一狗甩在身后,宋萤回到房间,亲自把放在床底的收纳盒取出来。
里头东西不少,除了她自己的私人物品外,还有一把孔雀羽扇,一只男士手表,一条领带。
把属于陆绍修的东西拿出来放茶几上,宋萤打开冰箱,冷藏层和冷冻层是她昨天买来练厨艺的食材,全取出来扔进垃圾桶里,待会儿通通扔掉。
还有浴室里陆绍修用过的毛巾牙刷,无一幸免。
折腾半天,宋萤有些累了,靠在沙发上休息,门铃在这时候被人摁响。
她的心忽然剧烈跳动,有种莫名的预感,外面那位一定是陆绍修。
这种心跳她并不陌生,纯白稚嫩的少女时期她无数次这样为他心动,即便只看见他一个背影,也抑制不住地砰砰直跳。
暗恋是心酸的少女心事,热切又迷茫,又充满生命力,和想要追上他的勇气,轻盈跳跃,像是阳光下甩起的马尾,少女心满溢。
那是她最珍贵的青春。
这次的心跳却是滞重的。
宋萤拖着步子到门前,推开猫眼,果然是他。
男人什么时候都人模人样的,灰色西装,衬衣解开一颗纽扣,倜傥慵懒,光这皮相就很具有欺骗性。
宋萤打开门,一只精美黑色礼袋伸到面前,那串烫金logo差点闪到她的眼。
这牌子她很熟,从前妈妈在世的时候,最喜欢这个牌子的包,收藏了不少。
后来姚婉云进驻家里,成为女主人,偷偷拿妈妈的包背出去。
宋萤做得很绝,在妈妈一周年忌日那天,当着全家人的面把妈妈所有的包全装起来,在她墓前烧掉,连渣渣都不给她们留。
那天又是一番闹腾,她却很得意,直到现在每次看见有人背这个牌子的包,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看到就想烧掉的那种不舒服……
“给你买的,拿着。”陆绍修自顾自走进屋里,西装脱下随意搭在沙发上,仿佛进了自己家,一手撸猫,一手撸狗,好不快活。
宋萤静静地看着他,手松开,礼袋落地上啪嗒一声。
陆绍修抬头看她:“怎么了?”
“陆总,我好像没有邀请你来我家吧?”宋萤脸上没一点表情。
“又怎么生气了?是因为刚才去公司没见到我?”陆绍修笑了笑,“徐磊跟我说了,你应该提前给我打电话。”
宋萤冷淡地问:“说得好,那你怎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我猜你这个点在家,下飞机就赶过来了,”陆绍修看她脸色不对,起身拎起礼袋,提起象牙白的包包,低声说,“试一下喜不喜欢。”
宋萤捏住包包细带,喃喃道:“堂堂陆总送的东西,我当然应该喜欢。”
陆绍修略皱眉,还是耐着性子问:“不喜欢?我让人重新……”
“你让人?原来这份礼物甚至都不是你亲手选的?”宋萤冷笑一声,“也是,陆总这么忙,要开会要出差要帮人内定女二号,当然没时间做这种小事。”
陆绍修被她的一连串攻击说得怔住,莫名其妙地,换了别人他早发脾气了,偏偏是她……
他摸出烟想点上,宋萤盯着他:“不准在我家抽烟。”
她眼圈发红,呼吸起伏急促,显然是气大得很,眼神倔强,他想不通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她。
“你又怎么了?”陆绍修也开始不耐烦。
如果现在客厅的监控打开,让陆绍修回看他从进屋后的所作所为,就会发现条条biss,句句都是直男发言。
宋萤深呼吸一口,把包放进礼袋里,另外再从沙发上拿出一只小袋子,强硬地塞到陆绍修手里:“你的东西,全部给我拿走,要扔你自己扔。”
陆绍修打开看了眼。
手表随意扔在里面,羽扇掉落几根羽毛,领带被揉得皱巴巴,她是一点也不心疼不在意。
他目光沉下来,袋子丢到地上,“什么意思?跟我划清界限?”
宋萤点头:“你这样的大人物,我高攀不起。”
“我做错了什么?”陆绍修不明白,也不甘心,他烦躁,习惯性想扯领带,发现自己根本没系,宋萤冷漠的侧脸让他更燥。
宋萤看着他:“你确定要听吗?我要讲的话可能很难听。”
“你说。”至少要死个明白。
宋萤往前一步,纤细的食指抵上男人胸膛,“第一,你眼高于顶,推我老板摔倒,害他怀疑人生打击自信。”
陆绍修被娇小的小女人推着后退,“第二,你把狗丢这里从不关心,做甩手掌柜,根本不是负责任的主人。”
“第三,你当着猫猫狗狗的面做坏事,说明你不知羞耻,还拖我下水。”
“第四,你随便进出我家,不懂尊重,目中无人。”
“第五,你随便发.情,动不动就强吻我,在公共场合偷偷摸我,斯文败类!满脑子废料!”
陆绍修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捏住女人下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趁我没生气你最好闭嘴。”
“你才闭嘴!听我说!”宋萤一巴掌打掉他的手,声音抬高,“第六,你自作主张做些没用的事,不跟我沟通,挤掉别人的试镜,说明你自大!自以为是!”
“第七,你喜欢拿钱砸人,送礼物之前都不了解人家喜好!直男思想!弟弟行为!”
“你说够了没?”
“没说够!”宋萤突然用力,一把将男人推到沙发上,拾起地上的领带,用力地把男人两只手捆在一起,像只刚长出牙的小猎豹,凶得不得了。
连陆绍修都被她震住,乖乖地任她摆弄,连反抗都忘了。
宋萤面无表情地坐到陆绍修腿上,学他刚才的动作,捏住他下巴,附身亲住他,毫不温柔,占据主动权,不让他有进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