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区域,你们以前没进去过?”程立点了点地图上画出的一处,问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倪华。
“没有,那是竜林,这个寨子里过世的人也都葬在那里,一般情况下,外村寨的人不会进竜林。老一辈人说,如果外人进了,会触乱那里的亡魂,给寨子招来天灾人祸。”倪华答,“而且,这片竜林有块沼泽地,过去吞了不少人。所以几乎没什么外人进去。像我们这些外村寨的警察,也会有些忌讳。”
“哦,”程立淡淡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你早点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应该的,程队客气了,你也早点睡。”倪华也站起来同他道别。
程立跟着他出了屋,倚着门点了一支烟。
竜林是寨神居住的地方,也是先人亡魂居住的墓地。寨子里的人将人看作肉体和灵魂的结合体,相信肉体会灭亡,而灵魂永远存活。
很多年前,叶雪和他说过这些。她是云南本地人,虽然是汉族,却对本地传统文化很有兴趣,时不时就会跟他说一些,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渐渐也记下了不少。
如果,灵魂真的能够存活,那么,这几年她又在哪里?
他抬头望向夜空,雨过天晴后,漫天星光闪烁。
对这些亘古星辰而言,人间的悲欢,实在渺小得微不足道。可有多少人,囿于过往,茫然于未来,困在时间的泥潭里,苦苦挣扎。
烟抽完时,手机传来振动。
是条微信,来自沈寻,她的微信名是Lost n found(失与得)。
他点开,几行英文字跳了出来——
Stars should not be seen alone.
That's why there are so many.
Two people should stand together and look at the
One person alone will surely miss the good ones.
天上繁星点点,
不应独自欣赏。
应当比肩一起仰望。
倘若独自一人,必会错过美好。
——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诗句,被她借题发挥。
他摁灭屏幕,冷峻的脸庞又陷落在阴影里。
这丫头的心思已经再明显不过。可是,她又是何必呢。
为什么不向着更光明的地方去呢。他早已身在黑暗,一身血腥与罪孽。
他摸了摸烟盒,又抽出一根,放到嘴边。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隐约缠绕着,感觉不痛快,最后酿成一声微微的叹息。
这世上,谁又为谁所累,谁又欠着谁。
沈寻埋在枕间,盯着手机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收到回复。
她发过去的那条信息下面,一直只是她自己的输入框。
第十一分钟,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冲动了。
发这条信息,主要是刷朋友圈时被触动到了。二十分钟前,她看到一个心理医生朋友发——存在感的体现,是基于他人对你的心理认知。这种认知的建立,需要持续、规律地进行信息传递,这种信息可以是多种方式的,包括文字、声音、动作等。
事实证明,她对他刷存在感的尝试失败了。
她发过去的句子,出自奥古斯丁·巴勒斯。此人有本著作叫《深度郁闷》。这四个字形容她此刻的心情真是再贴切不过。
正要放弃,眼前突然闪过什么,她又赶紧举起手机。聊天页顶上,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
她激动得差点叫出声。
“早点睡。”
简短、轻淡的三个字。完完全全他的风格。
她纠结了半天,发出一个小人“嗯嗯”点头的表情。
发出去那刻,她就后悔了——“嗯”完不就没法和他继续聊了吗!啊,好蠢!
她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你还没睡吗?
“对方正在输入”之后,她看到屏幕上跳出一句:我睡着了。
什么意思?沈寻一脸蒙,感觉刚发过烧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睡着了却在和她说话?等等……他好像,是在逗她?
第四章 被刺痛
清晨,天光微熹。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步步穿过薄雾,走入浓荫蔽天的森林。这片沉寂之地,仿佛另一个世界。
肃穆的祭坛,悄然俯视这名不速之客。
寨神,以及所有沉睡在此的亡灵们,我无意打扰你们的安宁,冒昧闯入,只求能让一个生于这片土地的美丽灵魂得到安息。如果有什么灾与罪,请降于我一人之身。
湖水之畔,男人颔首,长身伫立,双手合十。渐亮的天光之下,如镜的湖面倒映出他的身影,孤寂,肃杀。然后,他向森林深处走去,脚步坚定。
祭坛之后,有一条小径,因为昨天下过雨,路面仍是潮湿泥泞。两旁是不知何年何月种下的芭蕉与甘蔗。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程立蹲下来,轻轻揭开一片树叶——四分之一大小的鞋印。
一路而来,那人都将足迹清理得很干净。但再完美的处理,也会留下痕迹。
他站起身,仔细查看四周的植物,撩开了一片芭蕉叶,朝右前方走去。
他动作很慢,轻轻推开一路上的枝叶,几乎没有声音,直到快接近另一片高大树林时,才突然止步。
在离他双脚十厘米之处,一根两头绑在芭蕉树上的丝线悬着,一端挂着一只铃铛。如果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发觉丝线的存在。
程立抬脚跨过丝线,冰冷的黑眸望向倚在树下的男人。
几乎同时,对方睁开眼,迅速站起身,右手已经握住一柄明亮的匕首。
“程队,久违了,你比我想象中快。”那人开口,声音阴沉,他严重毁容,右脸有一道很深很长的疤痕,自耳边到嘴角,显得他面目可怖。
“我认识你吗?”程立冷冷出声。
“程队何等身份,当然不会记得我们这些小人物。”那人笑声嘶哑,“三年前那场火拼,那些死去的鬼魂,有没有到你的梦里来找过你?那里面,年纪最小的人才17岁。”
“白风是你什么人?”程立盯着他,沉静出声,脑子里迅速闪过当年那些毒贩的脸。其中一个叫白风的男孩,虽然还没成年,但已经犯案累累。
“我弟弟。”那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你是白林,”程立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语气仿佛结着冰,“他罪有应得,而你,躲得过当年,躲不过现在。”
“收起你那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你以为你和我们有什么不同?”白林望着他,眼里满是恨意,“你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永远都洗不掉。当年,我看着我弟弟被你们的手雷炸死,他的眼珠,飞到我面前的地上,那样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我从来没想过能洗掉我手上的血。”程立面无表情,抬手将枪口对准了白林,“是你杀了冯贵平?为什么?”
“他看见了不该看的,说了不该说的,自然该死。”
“你是说,他告诉了我关于白狐的消息?”
“程队,不要套我话,不要妄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丝一毫你想找的答案,”白林阴阳怪气地笑着,“哦,我差点忘了,你也失去了你的女人。怎么样,你心里是什么滋味?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害死她的人在哪里?”
程立握紧了枪,冰沉的黑眸里瞬间起了风暴。
“你是不是觉得无能为力,就像当初那样?”白林的笑声越发放肆,在寂静的森林里,令人毛骨悚然,“来啊,杀了我,好平息你心里的愤怒与不平。”
程立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足足有半分钟。随后,他有了动作。在白林惊疑的目光里,他缓缓垂下握枪的手臂。
“我不会杀你,”他语气平静,“我会带你回局里。”
下一秒,他看见白林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他心里一沉,疾步上前,但已经来不及。白林的颈间瞬间喷出了血柱——他亲手割断了自己的脖子,沉重的身体随即缓缓瘫在地上。
“你永远……不会解脱。”咽气的那刻,他死死地盯着程立,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
当天上午,沈寻跟着张子宁回到景清市里,先去医院检查了下伤口和身体状况,确认一切正常,又一起回到局里。
“程队回来了吗?”快下车的时候,沈寻状似无意地问。
“他没跟你说吗?”张子宁有点惊讶地看着她,心想,你们的关系应该更近呀。
“他跟我说什么?”沈寻一头雾水。
张子宁立即脑补——程立性格向来冷沉,估计谈恋爱也不会像别人那么肉麻黏腻,不想让沈寻知道太多也是不想让她担心,于是笑了笑:“哦,他还没回来呢。”
沈寻点点头,下了车。
这一天沈寻几乎窝在自己宿舍,整理之前的采访备忘和稿子。只是有时会忍不住点开微信,刷朋友圈,扫一下工作群,但最后手指总会落在那个名字上,Morpheus。明明知道,和他的对话就是那些,明明知道他并没有发新的信息过来,可还是不由自主,一看再看。想要和他说点什么,问他在哪里,一切可好,每次打上两三个字,却又觉得怎么都不合适,还是删掉。
王小美记挂她手臂有伤,中午给她买了饭菜送上来,晚上又到宿舍陪她一起吃饭。
沈寻边吃饭,便觉得小姑娘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自己的脸上,边忍不住笑了:“我脸上开花啦,你一直这么看着我?”
“就是觉得你挺好看的。”小美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她心里感叹,从外形来说,寻姐和程队确实是绝配啊,一个娇柔甜美,一个高大俊酷。想到这里,她脑海里浮起张子宁说的那句“老大和寻姐亲过了”,情不自禁地联想出一幅画面,顿时脸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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