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他推上抽屉,平静道。
林夭若有所思:“藏得这么细致,女朋友送的?”
这话含含糊糊,让江嘉屹倏尔抬了眼,视线相碰,谁也没率先挪开,似乎是一场暗中的试探和较量。
都在赌。
对方不知道。
“嗯。”他压了压嗓子。
林夭另一只放在衣兜里的手稍紧,又松开,她说:“我下去了,江意禾等得着急。”
林夭出去后,江嘉屹坐在书桌前,面无表情把抽屉拉开,取出木盒子,手指挑开盖子看一阵子又合上,来来回回开关了几次,才把它丢回抽屉中。
没多久,江嘉屹重新回到放映室。
三人很安静看电影,林夭偶尔侧头跟江意禾讲话的时候,余光看见江嘉屹歪坐着,视线越过江意禾,沉闷地望着她。
林夭当作没看见。
只是电影也开始看不进去了,莫名其妙的感觉在躁动。
江意禾发现了,问江嘉屹:“你在看什么?”
他才转回视线,放到电影上,“没。”
可没过多久,又悄无声息斜了过去,在光线跳动中,显得沉冷而静默,像隔了遥远的距离。
电影结束,江意禾留林夭吃饭,林夭拒绝了,原本的确是打算留下来的,只是没再敢留下来。
走的时候江嘉屹没从放映室里出来。
林夭穿回外套直接离开,脚步比来时快不少。
等司机大叔从车库里开车出来时,林夭站在路灯下吹了好一会的山风。
冷而彻骨,能让人头脑清醒,也吹乱了心境。
林夭烦躁地凝望寂静的山路,直到车子停在她面前,才回过神。
她临时改变了主意,没让司机大叔载她回学校,而是在夜色里驶往一家医院。
时间还不是很晚,林夭进去的时候,住院部还允许探视。
推开病房的门,没想过周开祈会在这里,他手里握着苹果,仔仔细细削成小块,再稳妥地放入病床的中年女人嘴里。
女人只有半边脸能动,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她。
欣喜又愧疚。
林夭第一次觉得,脸上几乎做不了表情的人,能单靠眼珠子表达出如此复杂的情绪。
病房外的走廊人来人往,灯光惨白。
林夭对于周开祈,已经觉得无可奈何了:“你怎么在这?”
“你母亲这样,也有我的责任。”
“你有哪门子的责任?”林夭对他的话感到无趣。
“有,要不是当初林动找上我要钱,我不肯给,还报警说他敲诈勒索,你母亲也不会一气之下脑出血,导致半身偏瘫。”
“有那样的儿子,她迟早也会气得脑出血,责任在林动,跟你没关系。”
林夭表情淡淡。
“你更没必要因为这个,一直被林动胁迫。”
周开祈想,不是这样的。
林夭还不知道,报警之前其实她母亲在现场,林动在他要报警的时候退缩了,并且告诉他母亲心脑血管不好,警告他不要报警气到老人。
结果他还是选择了报警。
这件事,他一直没敢告诉林夭。
“对不起。”他说。
“你走吧。”
林夭不在意地摆摆手,自己回到病房。
七八个月了,她没来过医院,只雇了一个钟点阿姨来照顾她,和定期转医药费。
她跟母亲关系其实也很疏远,李澜总会在小事上给她那么一点点的好,可当她被父亲吊着打、被林动追着打、被关厨房、不让读书被塞到工厂的时候,李澜从来是跟两个男人站在一边的。
离开工厂之后,她也曾被逮回家过几次,李澜会给她一口饭,却对她的拼命挣扎只是泪眼婆娑地旁观,李澜不会放她离开,即便知道这个家于她而言是地狱。
对于林家对林夭做的事情,李澜从来不赞成却默认。
这个母亲好像永远只会说:忍忍吧,他是你哥/他是你爸,夭夭,你要听话。
夭夭,
你要听话。
林夭坐在床头,拿起周开祈没削完的苹果,一边削一边说:“你儿子有没有来看过你?”
李澜呼吸不再平静,歪嘴艰难道:“有。”
林夭想起来了,那次抢医药费的时候他出现过。
一个护士过来检查李澜的情况,摆弄了一下仪器之后,护士脸色骤变,一把摁了床头的紧急按钮,一边匆匆忙忙跑出去,一边对林夭说:
“你不要动这个病人!”
突如其来的混乱让病友们纷纷探头张望。
李澜浑浊的眼底似乎变得清明:“其、其实……妈、妈妈爱你。”
林夭手猛地顿住,静止了好久。
直到医生和护士冲进来,一把将她扯开,拉紧帘子开始抢救。
苹果和水果刀掉在地上,匆忙间不知道被谁踢到了哪里。
医生下了三次死亡通知书,整整一夜,在第三次的时候,彻底没了声息。
林夭面无表情抵墙而立,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林动闻讯而来,扑在余温尚在的尸体上嚎啕大哭,震得医院整层楼一清二楚,他们窃窃私语,305病房有个大孝子,听,哭得多撕心裂肺。
“你怎么照顾妈的!?”
林动指着林夭的鼻子骂,“妈死了,你一滴眼泪也没有,妈白疼你了,你他娘的冷血不?”
他作势要打,被阿姨和躲在不远处的周开祈扑上来拦住了。
林夭事不关己地转身,在林动目眦尽裂中一步一步离开医院。
“垃圾!白眼狼!”
“……”骂骂咧咧。
林夭觉得有点饿,回宿舍之前去校门口的便利店扫了点面包,路过冰柜的时候,她视线定在啤酒上。
她看了一阵子,顺手捡了一罐,一罐又一罐,最后捡了一打去结账。
林夭喝醉了,喝完四罐的时候就醉了。
她歪歪扭扭倒在宿舍的阳台,宿舍没开灯,她就瘫在门缝中间,头发洒在地板上。
易拉罐东歪西倒,一只空的被她勾在手里,偶尔诈尸似的抬起来又往嘴里倒了倒,一滴也倒不出来,就被她暴躁地丢开,稀里糊涂去勾另一灌。
手机震动,她不理,又不依不挠地震,一直吵醒她。她手软地去掏,看也不看就被她一甩手丢了出去。
啪的一声砸在墙上,手机自动关机。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可她还是没办法睡过去,脑海里全是那句“其实妈妈爱你”。
她哭不出来,却很难受,又不知道哪里难受,好像一个医生直觉自己有绝症,却千方百计查不出来,很绝望很麻木。
林夭瘫在地板上,愣愣望天,前所未有的清醒。
半响,她想起什么,侧过身探手去勾手机,她长按开机键,屏幕重新亮起。
她努力眯起眼点开微信,找到江嘉屹的对话框,无力地打字,打出来也乱七八糟——
“我以后不做你的家教,了,你你另外找个家挺老师。”
发完之后,她好像能睡过去,只是意识睡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手机震动一下,她又极快地抽离睡眠,仿佛刚才只是眯了一下眼睛。
可江嘉屹发来的消息显示,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
他只发了个问号。
作者有话要说: 就等弟弟什么时候忍不住表白了!!!感谢在2020-09-25 21:58:18~2020-09-28 19:4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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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疏离
李澜出殡那天,江家两姐弟都没到场,因为林夭自己也没出现。
林家门口一片肃静,林动双手捧着李澜的黑白照,穿着一身黑,胸襟上别一朵小白花,身后是林家的亲朋好友,最前面是一个有辈分的老者捧一根粗香。
队伍静默,等待租的大巴出现。
林动隐约等得不耐烦了,歪头别脚,回了几次头,暗自埋怨今天来的人太少,晚上吃席收不了多少帛金。
艹。
那个不孝女还没来。
林夭不在队伍里,她戴上渔夫帽和墨镜悄无声息站在远处,倚靠一棵大榕树,凝望队伍。
她冷漠目送队伍上车,在大巴缓缓驶开后,又望着林家的门口静立了一阵子。
香烟的白雾一阵接一阵。
良久,林夭才回过神来一般,打给江意禾。
“林夭?”
江意禾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远。
“出来清吧坐坐?”林夭平淡道。
江意禾在自家吧台前给玻璃杯倒满冰块,再倒进威士忌,闻言手一顿,“你没事吧?”
想起林夭母亲的事情,江意禾呼了口凉气。
她第一次听见林夭这么苍凉的声音。
手机被她放在吧台上,开着扩音器,旁边是笔记本电脑,她原本在工作,听见林夭的声音,顿时没了工作的心情。
“没事,我有什么事。”林夭倦淡地笑笑,从扩音器里传出来,更显暗哑。
“好,我现在出门,在我经常去的那家清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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