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眨眨眼,一时没消化,还怀疑起肖仙仙知不知道“文盲”到底是什么含义。
可这人已经招进学校,她现在不好问,只好说:“仙仙先坐下。咱们继续上课。”
“好的,老师。”肖仙仙声若洪钟地坐下了,双手交叠放桌面,昂首挺胸,认真听讲。
每每当数学老师回头,总能察觉到左侧挺直的小身板,以及一双完全不避讳的、激光似的漆黑双眼。
之前她以为是求知的目光,现在才发觉,那是纯粹的无知。
数学课结束。
肖仙仙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没想到上课还挺累的。刚刚才闻了十六个人,全班四十个人,还有二十四个人。
自己算数蛮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要在数字上写符号,是因为好看吗?
继续闻。
闻。
闻。
再闻。
肖仙仙已经是个熟练工了,无论对方是坐、跑、跳、站,都能在短时间找合适角度凑到对方身边去。
经过刚刚那一糟,全班同学对她好奇,纷纷问道:“仙仙,你真的是文盲吗?”
“是啊。”肖仙仙毫不避讳地回答。以前在天上佛经都是别人念给她听的,他们都说她是文盲。
程以宁第一次听肖仙仙说这件事。
他阖下眼,笔尖戳纸页。
之前完全没考虑到……
肖仙仙闻了五个人,觉得鼻尖再次痒痒的。
不行了,不能再闻下去,这里不比天上,到处都是灵力,可以随意使用。现在用的都是她储存在身体里的灵力。
而灵力一直酝酿在鼻尖,会让它“神化”,成为不存在的幻体,意味着不仅凡人味觉消失,还会不能呼吸。
呼吸可以不要,但不能不闻人间食物的香味。
肖仙仙如是想,回到座位,蒋贺本来在补作业呢,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哈赤哈赤声。转头一看,肖仙仙居然耸着肩,吐舌头。
“你在干什么?”
“我在练习用嘴呼吸。”肖仙仙说。
“……”蒋贺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新同桌很神奇。
紧接着他见到肖仙仙把双手提起垂着,哈赤哈赤哈赤声越来越大。
“……”
等等,蒋贺蓦地灵机一动,不可思议地望向肖仙仙。
爱闻东西?
用嘴呼吸,哈赤哈赤?
还喜欢吃臭的东西,把臭豆腐味闻得很甜……
肖仙仙白白的,很小巧,可是脑袋大,她该不会是条……狗妖吧?毕竟狗是喜欢吃屎的。
萨摩耶妖?
哈士奇妖?
阿拉斯加妖?
泰迪妖?
还就是土生土长中华田园白狗妖?
蒋贺忍不住:“汪!”
肖仙仙扭头与他对视片刻:“汪!”
蒋贺:“汪!”
肖仙仙:“汪!”
蒋贺:“汪!”
肖仙仙:“汪!”
前桌转头,翻起白眼:……神经病啊。
蒋贺同学终于确认,他的新同桌肖仙仙同学,是只狗妖!
天庭仙班,8排神仙意念交流群内。
83排35位:我感知到仙仙的灵力了,她不能再用,会被发现的。
83排144位:呜呜呜呜,我想仙仙了,她在人间做什么!
88排123位:我刚通过她的灵力看到,她似乎在一个学校里面,答题?
83排15位:答什么题?
85排52位:老师问她,怎么解这道方程?她问老师“方程是什么呀”?
85排42位:……
84排15位:……
89排193位:……
84排119位:往好处想,仙仙终于上小学了!喜极而泣!
88排235位:欣慰。
83排15位:不过话说,方程是什么?
85排32位:……
84排62位:……
89排123位:……
沉静七八秒后。
84排62位:……修行时刻开始了。大家努力吧。
第7章 小神仙说
程以宁拿出作业,问:“你不做作业吗?”
“不做。”肖仙仙言简意赅。
程以宁望了眼肖仙仙放在床尾的书包。
第一天上课,她便把所有书塞进课桌,接下来都是背着空书包上下学,连练习册都没有带回家,怎么可能做作业?
肖仙仙正看到电视剧紧张之处。
婆婆带着一大帮亲戚进酒店房间抓媳妇的奸,却抓到自己老公,场面滑稽尴尬无比,肖仙仙情不自禁微笑,并叮嘱:“以宁,你以后可不要出轨啊。”
“……”
“会被抓奸的。”肖仙仙补充,过了两分钟,她蓦地从床上坐起来,“气死我了,抓老公的奸,骂媳妇干什么?!”
“……”
不久,肖仙仙继续躺下去,狠狠骂道:“渣男!我要你这个老公有什么用?!”
程以宁:“……”
九点半,程以宁做完作业,进去洗澡,洗完出来催肖仙仙。
肖仙仙之前还自己回房间洗,现在都懒得下楼,已经是一条黏在床上的鱼,得程以宁催才能起身。
前天教过她用沐浴露和洗发水,今天肖仙仙已经能够独立自主进去洗澡。
里面传来歌声:“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会播种太阳……神君听了生气,金乌听了叹息,连王母娘娘听了都会流泪。”
程以宁:“……”
做完作业,应该写日记来着。
自从妈妈死后,程以宁很少用笔记下什么,写个日期,把笔悬在页面上回想而已。日记本大半都是空白。
肖仙仙推开门出来,穿着程以宁的碎花长袖长裤睡衣,明显偏大,堆得裤脚皱皱的,湿润的头发落在披肩膀白色毛巾上,低头嗅自己:“我好香啊。嘿嘿。”
爬上床,继续端着Ipad,靠在床头观看。
程以宁起身,拿出吹风机给她吹头发:“别湿着头发睡觉,会感冒的。”
以前都是妈妈跟他说这句话,现在变成他跟肖仙仙说。
“没事。神仙是不会感冒的。”说完,肖仙仙就打了个喷嚏,眨巴眨巴眼,像是过会儿才想起自己已经把灵力收起来,幽怨,“人类真麻烦啊。”
程以宁从浴室的柜子里拿出儿童吹风气,半跪在床头给肖仙仙吹头发。
肖仙仙脑袋真的很大,他从未见过比她脑袋还大的女孩子,可是她头发很软,细细的,滑滑的。
吹风机声让肖仙仙无法继续看电视,她突然往前嗅了嗅:“程以宁,你好有男人味哦。”
电视剧里的小三曾如此对男主说,说男人都喜欢听。
程以宁:“……”
肖仙仙突然:“giao!”
程以宁好奇:“giao是什麽意思?”
肖仙仙仰起脸叫,抓着自己的脚:“我开心就会giao!giao!”
程以宁微笑,继续吹着头发。
……小神仙为什么这么可爱呢?还是说神仙都可爱?
吹完头发,已经十点,程以宁收拾明天的课本,准备睡觉,肖仙仙是早已经躺在床上的,突然放下Ipad,躺下拉起被子,气鼓鼓地说:“不看了。女主是个受气包!”
程以宁脱下爬上床,睡在她身边。
肖仙仙说:“关灯!”
程以宁用遥控关灭灯,黑夜来袭,空间内剩他们两人。
“神仙也会生气吗?”
“当然会。”肖仙仙说,“修炼到真的无情无欲就不是神仙了,而是佛。我才不喜欢无情无欲。”
程以宁点点头,小神仙做不到无情无欲,或许这就是她不能进阶的原因吧。
“人和仙没有区别。我觉得一个人只要做到不作恶就行了。仙修炼的是自身的通透,而非无情无欲。如果别人打你骂你,都不能生气,我觉得很奇怪。对喜怒哀乐无动于衷,那不就是石头吗?”
“嗯。”程以宁想起肖仙仙用灵力让拿她罗盘的男生摔跤。
“别人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一报还一报。不多不少。报完了我心里开心。心中不留遗憾不留芥蒂,只要不因为这件事伤害别人,这就是做人的底线!”肖仙仙握拳。
程以宁在黑暗中,沉默许久。
过了会儿,她接着说:“不过我这种都是散仙了。像你外公,等到慢慢地能把所有人都看成和你一样重要,对任何人都宽容、耐心的时候,他就进阶了。”
程以宁顿了好几秒才问:“那这样,他还是我的外公吗?”
肖仙仙盯着黑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如果她能知道,或许就不会留级三百年了。
“唉。”肖仙仙幽幽地叹口气,双手抓着被子,有点难过,“我都留级好几百年了。”
“怪不得。”程以宁喃喃自语。
“怪不得什么?”
“如果你再不努力,在人间也要留级。”
“当个文盲挺好的。”肖仙仙提被子闭眼睡觉,声音居然还很满足,“每天都跟听天书似的。在天上我就是这样。感觉很不错。”
“……”
在天上就已经是个文盲了?
程以宁凝视黑暗。
初见时,他以为她聪颖、洒脱、古灵精怪。
现在,他发觉她馋,懒,可能还不思进取。
肖仙仙快乐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上到学校,刚走到座位就闻到股强烈的臭味,一个白色圆纸盒放在她桌上,肖仙仙把空书包塞进书桌里,低头闻:“好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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