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家。
她好想她的家人。
她好想回到过去,她想做那个什么都不会、只会依靠在他们身边撒娇的“小火姑娘”。
所以,在看到他们逐渐越走越快、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时候,她本能地就感到恐惧。于是她努力地、毫不犹豫地往前狂奔,想要去追赶上他们。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在现实的空间里,即将要义无反顾地撞上镜子墙。而蒲斯沅也在同一时刻挡在了镜子面前,让她撞上自己,避免了她头破血流的下场。
那一撞,也让她终于从幻境里半脱离了出来。
她的神志其实还是有一些恍惚的,幻境里的那三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消失不见,而她在现实中落入了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沉静温柔的双眸里。
她听着他在自己的耳边不厌其烦地说着些什么,他的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一样,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神思也好像终于从脱离掌控的崩溃边缘、从幻觉的悬崖边缘,被一点一点地拉了回来。
在她听到他说,她刚刚看到的那三个人都不是真实的,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永远不会对她吝啬笑容,她终于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回到现实的边缘了。
在脱离幻境前,她想要再和面前这个她发自肺腑去信任的男人确认一遍,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什么才是真实的。
在他垂眸亲吻她手心的那一刻,在他告诉她,他喜欢她的那一刻,她终于从幻境里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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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琰眼睫微微颤抖着,看着握着她的手的蒲斯沅。
他亲吻过她的手心之后,便将头转回来,专注地看着她。
她也一动不动地回视着他,而她刚刚陷入幻觉中僵硬迷离的眼眸,也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
寂静的镜子迷宫中,她轻敛了下眼眸,从蒲斯沅轻握着自己的手掌里,慢慢地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
但是,这只手并没有离开他的脸颊。
歌琰抬起手,轻轻地将指尖落在了他的眉心,而后慢慢滑过他的额头、眉间、挺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了他薄削好看的嘴唇上。
世人常说薄唇的男人也薄情,常人眼中的他,也确实有些冷厉果决。
她最开始也觉得他不像个凡人,甚至以为他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情感。
但是,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错得离谱。
因为一次又一次,她看到了他这幅冰冷的皮相下,骨子里最深沉的温柔。
这份温柔,是常人都无法拥有、也无法做到的。
是他对这个世界最澄澈的善意和不求回报的守护。
而现在,他将他心底深处最浓墨重彩的那一抹温柔,给了她。
那抹温柔的名字,叫做喜欢。
他喜欢她。
就像她喜欢他一样。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臆想,更不是梦——他们真的对彼此产生了同样的情愫。
这种情愫,此前从未在他们彼此的人生中出现过,这是第一次。
无法抑制,疯狂蔓延。
熊熊燃烧,炙热蓬勃。
当她的手触到他的唇间,感觉到他嘴唇的柔软时,她本能地一瑟,才觉得自己刚刚做的这个动作有些过火了,想要将手抽回来。
可结果她却发现,她抽不走了。
因为在她的指尖还停留在他唇间的时候,他竟然抬手扣住了她的手。
然后,在她的注视下,他就这么微微张开嘴伸出了舌头,轻轻地舔舐了一下她的手指。
而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半垂着漂亮的眼眸,神情专注又平静,仿佛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歌琰整个人都变成了粉红色。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以一张这样禁欲冰冷的脸,去做一个如此带有情|欲暗示的动作。
饶是脸皮厚如她、平时行事虎如她,都有些受不住这个阵仗了。
歌琰涨红着脸张了张嘴,用力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她喘了两口气,磕磕巴巴地抖着手指着他:“蒲斯沅!我现在已经清醒了!你以为我还神志不清吗你就这样占我的便宜!”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我哪里占你便宜了?”
她羞恼得连声音都变形了:“你这还不是在占我的便宜?!”
他摇了下头,将她指着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抓进了自己的手心里,而后慢慢扣到了自己的手掌里握紧:“你刚刚不是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么?我这是在帮你确认现实。”
歌琰都被这人的义正言辞给惊到了:“这算是哪门子的确认现实?你在现实里还会这么干的?我还以为是自己出幻觉了!”
就他刚刚这把操作,她连做梦都不敢怎么做。
谁知,听到这话后,蒲斯沅忽然低笑了一声。
然后,他就这么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我在现实里会干的,可绝对不止这个。”
轰。
歌琰的脑子直接就像烟花似的炸开了。
她真的很纳闷,这个男人,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在进密室之前,她还以为他天生缺乏不正经这个功能,可谁又能想得到,原来人家只是没有去打开那个开关而已。
而现在打开了开关,简直是骚断腿了。
蒲斯沅说完这句话,总算是暂时先放过了她,转身牵着她的手离开了迷宫的第一个死胡同。
歌琰因为刚刚才脱离幻境、又受到了那么大的“刺激”,着实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她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开口问道:“我刚刚……是不是把你撞得很疼啊?还有你的肩伤,又开始出血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时间紧迫,等出去之后再处理就好。”他没回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撞我总比让你去撞镜子要好。”
歌琰一听这话,心下一暖,沉默两秒,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他没有回话,牵着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两人这时走到了迷宫的另外一条岔路上,蒲斯沅边走边在观察迷宫,置放微型定位器,歌琰则问他要了一包粉末,洒了一些在他们经过的道路转角作为标识。
又走过了三个死胡同之后,歌琰在回过头去看蒲斯沅的时候突然眯了眯眼,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他声色不变,平静地侧目望向她。
“不是我怎么了。”歌琰的脸色少见地变得很紧绷,“是你怎么了?”
虽然他刚刚和她一起探索迷宫的这段时间,所有的言语和行为看上去都非常正常,甚至连走路的步伐也丝毫没有缓慢停顿过,可是她刚刚仔细一看却发现,他的额头上竟然布满着细密的汗。
而且,如果不是她的错觉的话,她看到他的眼睛已经渐渐地开始失去焦点了。
她问完这句话后,蒲斯沅的脚步便顿在了原地。
歌琰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幅要是他不给出真实的答案,她就和他死耗在这儿的模样。
半晌,蒲斯沅终于动了动唇,想要说句什么,然而歌琰却抢先一步,直接伸出一根食指怼在了他的唇间,没好气地说:“你要是敢说没事儿,我就当场打断你的腿。”
她凶巴巴的语气听在他的耳里,非但没有起到半点儿威吓和震慑的作用,反而还显得十分可爱。
他知道她是在担心他。
所以,过了几秒,蒲斯沅叹了口气,动作有些缓慢地去触摸到了她的手。
歌琰发现,去找她的手这个那么简单的动作,他竟然做得有些吃力。
然后,他将她的手捏在自己的手心里揉了揉,又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手背。
“没什么大事。”
他这才放下她的手,顿了下,低声道,“只是暂时有些看不清、听不清罢了。”
歌琰的整颗心已经完全揪紧了。
如果他嘴上说的只是轻微程度的看不清和听不清,那么现在的实际情况,一定比他嘴上所说的要严重十倍都不止。
“你说明白,到底是多么严重的看不清和听不清?”
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这应该也是刚刚第七间密室里那个药剂导致的吧?这小小一剂药剂竟然还能产生不同的负效果么?”
对她来说,刚刚她所面临的困境是致幻以及幻境引导,药剂通过幻觉来驱使她做出一些违背她的理智、忽视现实世界、并能最终导致她生命危险的事情。
而落到他的身上,竟然变成了剥夺视力和听力。
不对。
等一下。
她这时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支药膏,凑到了他的鼻间。
这支药膏的气味很浓郁,只要一凑近,必然就能够闻到药膏的味道。
可蒲斯沅就这么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仿佛根本没有闻到药膏的味道一样。
“蒲斯沅。”她收回了药膏,紧绷着脸颊,一字一句地问他,“你的嗅觉和味觉是不是也开始丧失了?”
他没有立刻回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开口道:“你刚刚有说什么吗?可以再重复一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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