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出彩的是餐桌上的那道鱼——鱼是肖闻郁煎的,从旁边摆盘的雕花小番茄就能看出来主厨刀工不错,不像是自己平时下厨琢磨的,应该真是专门去学了厨艺。
饭后,肖闻郁收拾餐桌,在洗手台前洗手。沈琅切完水果,靠着厨房的流理台,看向男人。
她想起肖闻郁两个月前在餐厅跟她跳的那场交谊舞,又想到他莫名去学的厨艺。
“肖先生神神秘秘的,我好奇很久了。”沈琅忽然问,“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肖闻郁冲水的动作停了,缄默片刻,唇角抻平了,像是一个微抿的动作。
她有什么是知道的。
肖闻郁:“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他没有正面回答,沈琅也不追问。她没有当面问人隐私的习惯,反而顺着话问,“明天晚上我们吃什么?”
肖闻郁洗完手,关水,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收敛了情绪,看她道:“随你。”
当晚,沈琅没多逗留,她坐了肖闻郁的车过来,他原路将她送回去。
公寓楼下人影踽踽。沈琅下车,没立即上楼,而是又矮身叩了叩主驾驶座的车窗。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肖闻郁轮廓英隽的一副面容来。
沈琅在寒冬腊月里呵着白气,翻手袋,将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他,言笑晏晏地:
“提前祝肖朋友新年快乐,等我回来跨年。”
年三十下午,沈立珩约了沈琅聚餐。
沈二少身边的女人很多,在过年的这段假期常会忙着带女人出国度假。因此以往这个时候,他跟沈琅在年三十简短地聚完餐,就算是过完年了。
沈立珩在前一天晚上订好餐厅包间,给沈琅发了地址。
餐厅位置离沈琅的公寓不远,马路上冷冷清清,车辆稀少,沈琅到得很快。
侍应生从门口一路引着沈琅进门,推开包厢,躬身让她进去。
沈立珩也是刚到没多久。他看着菜单,抬眼望见沈琅,招呼道:“琅琅来了,来坐这里。”
包间里还坐着一个人。
“……”沈琅的目光扫过沈立珩,落在坐在一旁的宓玫身上,微诧了一瞬,“大嫂。”
宓玫已经脱了外套,穿着件细绒的白色毛衣,长发微蜷,看着温婉而雅致。她放下水杯,勉强朝沈琅笑了笑:“琅琅。”
“二哥没告诉我还有人来,我只带了一件礼物,要委屈大嫂了。”沈琅落座,把带来的礼物拿给沈立珩,“新年快乐。”说完,她弯眸,“大嫂,新年快乐。”
沈琅没问为什么宓玫也在。沈立珩不是那种喜欢没事叙旧情的人,他能说动宓玫过来,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多半是为了沈立新的事。
三人寒暄几句。点完单,沈立珩转了话题,直接道:“琅琅,等开了年,再过三个月,你就能办理股权转让手续了吧?”
沈琅微顿,看了一眼身旁的宓玫,应了声:“嗯。”
沈立珩没避讳在场的宓玫,他本来今天叫人来也是为了公司股权的事,顺着把话接下去了。
三个月后,沈琅的股权继承约束解除,到时候,她就能把她手里恒新百分之十的股份转让给沈立珩。但在过去三个月内,恒新高层的格局剧变,如今肖闻郁占着公司近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即使沈琅将股份转给沈立珩,后者也拿不到公司的实际控股权。
谈话间,沈琅注意到宓玫的神情,她一直听着,没接话,也没表态,脸色有些发白。
她并不想来。
“……到时候,我还是只能让那个废物来管我们沈家的公司。”沈立珩神色难看,“以前恒新由老爷子接管也好,大哥接管也好,我接管也好,最后怎么都轮不到让个外人来管!”
“一个外人,是怎么拿到公司这么多股份的?”
沈立珩查过肖闻郁账户的公开交易记录,找不出一丝纰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肖闻郁不是在交易上动了手脚,而是在其他变数上动了手脚。比如沈立新的车祸。
那场车祸引起的一系列效应,看似都推波助澜地在帮肖闻郁达到了如今的地位。
沈立珩转向宓玫:“大嫂,你之前跟我说过,大哥在美国的时候,跟肖闻郁的关系非常不好。”他直白问,“我大哥的车祸,跟他有没有关系?”
“……”宓玫看了眼沈立珩:“我不知道。”
沈立珩皱了眉,还想再说些什么,包间门被敲开了。
侍应生端上汤,躬身离开。宓玫拿起公勺,默不作声地给自己舀了一碗。
她的手是微微颤抖着的。
沈琅替她拿了汤勺,不动声色地问:“大嫂,你很冷吗?”
宓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异样,将手往里缩了缩,维持笑容道:“……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沈立珩拧着眉继续,“没有关系,大哥他好端端的,怎么会酒驾?肖闻郁一个外人,怎么能在恒新里坐到现在的位置?大嫂,大哥和你那么恩爱,不能平白无故就出了事,你再好好想想,车祸当晚有没有细节是……”
沈琅知道他在想什么。
宓玫是公众人物。当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在媒体前表态,隐晦地怀疑自己已故的丈夫死因时,事态会陡然扩大。
沈立珩手里有着恒新文娱公司的产业链,到时候借舆论再次发酵,不管肖闻郁有没有罪证,都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他只要怀疑就够了,而丧失公信力会让一个公司的董事长受到重创。
沈立珩丝毫不放人,宓玫已经红了眼眶。
沈立珩持续打感情牌:“大哥他以前那么爱你——”
“是我。”
……
宓玫终于克制不住,撑着额头,神色接近崩溃,哽着声打断他:“立新车祸的事,全怪我。”
“都怪我,是我……”
声音戛然而止。
包间内无声寂静。
宓玫将脸埋进手里,深吸着气,眼泪掉得很凶。再松开时,精致的妆容已经在眼下胡乱被晕染开,神色憔悴而绝望。
“没有别人,我不想拖别人下水——”
“肖闻郁是爷爷定下的继承人,他害立新干什么呢?”
宓玫呜咽道:
“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天使们发个红包~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23章
包间内静默无声,一时间没有人接话。静到只能听见宓玫时断时续的哭声,喃喃重复着同样的字句。
沈琅很快地蹙了蹙眉,将手边的纸巾盒递给宓玫,轻声纾解:“大嫂,慢慢说。大哥车祸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再说一遍,什么叫老爷子定下的继承人?肖闻郁?”沈立珩几乎难以置信,厉声打断,“肖闻郁怎么会是继承人?!”
宓玫没有接过纸巾,平复了片刻,目光扫过沈立珩,最后落在身旁的沈琅脸上。
她这几个月,没有一天不陷入在巨大的恐慌,压抑,悔恨中。
她竭尽全力想和沈家撇清关系,和过去撇清关系,好像撇得再干净一点,她就能清清白白。
如果不是因为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都是我,”宓玫脸庞满是泪痕,连声道歉,溃不成声,“那天如果我没有让立新发现,他就不会那么生气。我没有提前叫走老庄,他也不会酒驾,也不会……”
老庄是沈立新的司机。
宓玫的思绪很混乱,说得并不连贯,沈琅却隐隐地有点听明白了。
沈琅:“大哥发现什么了?”
“他发现,”宓玫埋着脸深喘一口气,声音很低,“发现我跟方泓还有联系。”她又说,“一个导演。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那天晚上,立新发现以后,很生气。我们吵了一架,吵得很凶,我没想到他那么生气,”宓玫说,“我想他应该不想看到我,就先走了……是老庄送的我。”
那天晚宴中途,两人在偏厅露台上争吵后,宓玫独自率先离开,因此一直跟着沈立新的司机开车就先送了她回去。
沈立新正处于盛怒中,在晚宴上醉得不成样子,暴戾而不耐地拒绝了身边人要给自己找代驾的提议,独自开车回家。经过车流拥挤的曼哈顿大桥时,他半醉半醒地想点一支烟,烟还没叼在嘴里,方向盘就打了滑——
轰然爆鸣声接连撞响。
“我们没有那种关系……不是立新想的那种关系,立新他应酬多,整天整晚地不回家,我就是想,想试试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圈内演戏。”宓玫缩在额角的手指微微抖着,像是在说服自己,又重复了遍,“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已经……自从立新车祸后,我再也没联系他了。对不起,真的……”
沈立珩脸色难看,突然插话:“你说跟肖闻郁没关系,我查过,他那晚给大哥打过电话,怎么回事?”
“他看到了。他知道……他知道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宓玫脸色苍白。
大吵过后,宓玫难堪地转身离开,撞见了正要来露台接电话的肖闻郁。
男人西装革履,神色一贯的疏淡而冷。宓玫像阴暗不堪的秘密被见了光,打了个寒颤,慌不择路地选择逃离这场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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