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球落到了地上。失败了。
陈玉安慰她:“没关系,再多练习几次就好了。”
阮胭点头,把球捡回来。
手感吗?
她觉得好像并不是。
她没听陈玉的直接上手两个球就开扔。她先往上扔了一个球。把它从左手扔到右手,感受到了它落入掌心的变化。
再才拿起第二个球,开始左右互抛,她很镇定,甚至镇定到过分,她就像心里有把尺子一样,无论如何,两颗球扔上去的最高点,都始终在同一处。
两颗球,完完整整地轮流在空中抛起又落回掌中。
接着,她又迅速从筐里抓起第三个球加入扔的球阵之中。
三个小球依旧有条不紊地在她手心抛着。
再接着,她抓起第四个……
陈玉简直瞬间就惊呆了。
她被惊得手里的球都没拿稳,稀里哗啦全滚在了地上……
“你这小姑娘,你以前练过的吧?”陈玉不可思议道。
“没有。”
“那你……也太聪明了。”陈玉发出惊叹,其他几个教杂技的老师也纷纷看过来,发出惊叹。
“不是,陈老师,我就是因为笨。”阮胭手里扔着四个球,表情没有变化,声音也没有过多起伏,“我发现,这是一个机械性的运动,只要一开始就定好了最高点,手定好水平位置,始终锁定,机械性地保持着相似的、稳定的运动轨迹,那么,在理想状态下,就能永恒地运转下去。”
陈玉怔住。
机械性的运动?稳定又相似?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阐释简单的杂技抛球。
隔了会,她意识到里面些微的不对,她开口问:“可是,你是人,怎么可能一直保持不变呢?”
并且是稳定又相似。
“所以说,必须得是在理想状态下,没有人打断,抛球的人不会走神……”阮胭顿了下,“比如我现在。”
说完,她的球立刻就掉了下来,散了一地。
阮胭蹲下身,把球捡回筐里放好。
陈玉说:“你学得很快,去休息一下吧,下午是孙贺钧老师教你一些简单的招式。”
阮胭说好,她往回走。孙贺钧,这是她同意参演《杂耍》的最大原因……不知道,那位传奇的武术指导,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这样想着,也并不知道,在她走出门外之后,后面的休息室里就走出来一个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他问陈玉:“怎么样?”
陈玉沉吟片刻:“很聪明,学得很快很顺利。”
她见孙贺钧没说话,陈玉又补了句:“就是性子有些固执,不知道是个好事还是坏事。”
只认定一样事物,找到后面其他事物都相似的那个点,并稳定地、机械地进行下去……
*
中午休息的时候,阮胭回了宿舍,她打开手机,发现陆柏良给她发了消息:“训练还顺利吗?注意别用到脚踝,前期保护得越好,愈合得越快。”
阮胭:“还行,在学扔小球,我学得还挺快!”
陆柏良:“张德全带过去了没有?”
阮胭:“没有,我把它交给我邻居照顾了。”
陆柏良说:“那就好。等你回来了,我把张德全的一些日常用品给你送过来。”
阮胭:“好。”
阮胭合上手机,她走的时候把张德全交给了谢弯弯,不知道她那边照顾得怎么样了。
——谢弯弯看着眼前面色阴寒的男人,她咽了咽口水:“劲哥,别生它的气,它没有脑子的。”
十分钟前,沈劲来江标家里做客。
张德全见到沈劲,第一句就开口扯着嗓子吼了句:“傻子。”
……
沈劲冷冷扫过谢弯弯一眼:“我看它都要成精了,还没有脑子。”
谢弯弯默默把鸟笼子往回拉了拉,她怕沈劲把这傻鸟给掐死。
张德全再次大声吼了句:“胭,想你。”
沈劲脸色彻底变得阴寒,他咬着牙开口:“陆柏良这东西究竟平日里在这死鸟面前说的都什么话!”
“胭胭——”
谢弯弯眼疾手快,趁着在沈劲情绪失控前,赶紧抓起张德全就塞笼子里,黑布一搭,傻鸟立刻安静。
“劲哥,冷静冷静,我观察了的,他就会说这三句,别的都不会说了。”
沈劲冷笑了声,阴恻恻盯着鸟笼子不说话。
谢弯弯怀疑这鸟活不到明天了,她喊还在做饭的江标出来把这鸟笼子给拎回屋去。
江标系着围裙出来,对沈劲说:“与其搁这儿和一只鸟生气,不如想想你和阮胭的进展怎么样了。”
沈劲面色稍霁,但阴云还是没散去:“还在朋友阶段。”
“这不是挺不错嘛。”江标安慰他,“至少不像以前那样,给她挡硫酸眼睛都不眨一下来得强吧。”
沈劲眼梢往下压,语气稍显沉重:“别提以前,以前是我做得太不是人了,她怎么对我都不算过分。”
江标没什么反应,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谢弯弯在旁边听得眼睛都大得跟个铜铃似的,这还是沈劲说出来的话吗?
他居然自己承认自己做得不是人!
“过来就是想跟你们说一下,这段时间,要是陆柏良去阮胭家了,记得,”沈劲顿了顿,“记得跟我说一声。”
江标叹口气:“放心吧,弯弯没生下来之前,我们都住这边,你,要是她真和陆柏良在一起了,你打算怎么办?”
“没这可能。”沈劲否定得迅速又决绝。
然而,说完他又觉得太阳穴突地一跳,不是没这可能,而是他根本不敢去想这种可能……
江标劝他:“沈劲,他们有六七年的过去,陆柏良在阮胭最难的时候出现,他几乎影响了她整个人生轨迹,并且这种影响,一定意义上来说,在前期来讲,是正面又积极的。他所充当的引领者的角色,是你难以比拟的。阮胭的前半生几乎都被他影响着。”
沈劲侧过头,眉目敛下,在江标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十指已经绷紧成拳,绷得指尖都发白,半晌,他才喘出一口气,“那我就影响她的后半生。”
江标叹口气,摇头不语。
沈劲看他这表情,也明白他的意思。他站起身,说,“我先走了。”
“回公司吗?”
江标也听说了,最近沈家老爷子生辰要到了,他和沈崇礼之间肯定不太平。
“不是,我去华遥市。”
“你疯了?”江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得对,陆柏良他们那六七年是我打不过的,但他们实际真真切切在一起相处的,也就一年不到。我现在就飞去华遥,我从这一分一秒里去追,拼不过时间线的长度,就拼厚度。”
沈劲走到玄关处穿鞋,隔了会,他才把刚刚一直放格挡上的鸟饲料扔过去。
“这玩意儿贵,拿去喂那死鸟,别真给她养死了。”
沈劲说完就走,门关得干脆利落。
谢弯弯接住鸟食,呆愣愣的,这,沈劲这人就是这样,光会放狠话,其实心总是好的。她把饲料往厨房窗台上放好。
开窗的时候,她忽然又朝客厅喊了声:“江标”。
江标走过去,谢弯弯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往窗外看——
沈劲还没走,他站在楼下,抬着头,直直地注视着阮胭家的窗台,一下接一下地抽烟。
整个人站在风里,就那么站着,修长高大的身躯,看起来却分外萧索。
江标叹口气,不言不语把窗户关上,揽着谢弯弯回屋里去。
*
中午放饭的时候,赵水晴请了假不在。
徐延嘴快,顺口就阮胭知道晴姐去哪了吗,问完之后,想到她和赵水晴关系不怎么好,于是立刻捂住嘴,岔开话题聊别的。
旁边有群演也在讨论赵水晴去哪里了,旁边就有人说,看到一辆黑色的豪车过来接她走了。
阮胭只是神色微顿,转而又继续准备吃饭了。杂技团的饭重量不重质,吃起来不能说难吃,但着实有些难以入口。
阮胭吃了几口,方白就过来说,有胭姐的快递。
她才进组一天,什么快递这么快?
快递有两件,阮胭拆开,一件是一盒药膏。
还有,还有一件是……
一堆营养品。从核桃粉,到沙棘粉。
满满一箱子,都很适合即食即用。
阮胭打开快递盒子,虽然没写是谁,但她一眼就知道,这是谁送的。
“小闻弟弟给你寄吃的啦?”
赵水晴朝她走过来,眼睛看着地上快递盒子里的那堆东西。
她也能认出来。
以前阮胭给闻益阳买营养品的,一买就是一大堆,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牌子,她都记得。
现在这样原样给她送的,应该也只有闻益阳了。
阮胭没看赵水晴,“不知道。”
她拿出手机,陆柏良给她留了言:“我让华遥市的朋友帮忙配了盒药膏,他寄过来了,你涂着试试,效果应该比诊所里开的要好。”
“好,谢谢你。”阮胭回他。
阮胭犹豫了下,问闻益阳:“益阳,那些营养品是你寄的吗?”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华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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