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 (酥皮泡芙)

　　顾相总是笑笑，说，我们遥遥不喜欢住太大的房子，太空了。
　　一家人在一起，有足够的空间呆在一起就够了。
　　周一晚上，顾初坐在陆遥腿上玩玩具，拉着陆遥的手叫爸爸，顾相不在，顾初也觉得有些不习惯。
　　顾初吵闹着，陆遥怎么哄都没用。
　　她一个人带孩子的时候会觉得有点束手无策，平时顾相也会哄哄，这会儿留她一个人，陆遥才意识到要照顾这个小姑娘确实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
　　被顾初这样吵着，陆遥无奈之下只能给顾相发了信息。
　　【…在忙吗？】
　　【刚忙完。】
　　【方便接个视频电话吗？小初想你了。】
　　陆遥看到上面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两秒后看到顾相回了一条，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发了什么，只恍惚看到一眼，视频通话的邀请就弹了出来。
　　她竟然有些紧张。
　　点开接通，顾相的画面在酒店，他刚洗完澡没穿衣服，□□着上身，陆遥猛地眨了几下眼睛，撇开眼神。
　　“害羞什么。”顾相仿佛看穿了她，“我们都什么关系了。”
　　孩子都一岁多的老夫老妻了。
　　陆遥轻咳了一声，说：“你穿好衣服…”
　　“不要带坏小初。”
　　“嗯。”
　　顾相随手套了一件短袖，把手机放在旁边支着，他垂眸看着她们。
　　“怎么了？”顾相叹了口气，“一个人照顾小初是不是有点吃力？”
　　“嗯…也不是。”陆遥说，“倒也没有特别吃力，只是，小姑娘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吵着想见爸爸。”
　　她的话音落下，顾初就伸手去摸手机屏幕。
　　“爸爸，爸爸！”
　　但是顾初摸到的只是屏幕，摸不到顾相的脸，她试了好几次以后有些发小脾气了，眼睛忽然变得红红的。
　　“爸爸…”
　　“小初要乖乖的，要听妈妈的话，爸爸后天就回来。”
　　顾相哄了好一会儿，顾初在渐渐安静下来，小姑娘哭得有些累了，揉了揉眼睛，她打了个哈欠靠在陆遥怀里。
　　忽然变得安静下来，电视里传来第二天的天气预报。
　　“南城，晴转暴雨，明天晚间可能会有大暴雨。”
　　陆遥看着顾相，这天气预报她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跟顾相聊了两句，就说要去哄小初睡觉了。
　　电话挂断后，陆遥才看到顾相发的话。
　　【你不想吗？】
　　陆遥：……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比较好。
　　算了，先不回。
　　第二天，顾初乖了很多，似乎是知道爸爸明天就会回来，小姑娘不吵不闹，这天很早就入睡了。
　　陆遥在书房里忙没有处理完的工作，外面忽然一阵狂风拍打着窗户，她的注意力被分散，往外面看了一眼，恍惚有些记起昨天天气预报里说今晚有暴雨。
　　陆遥最怕暴雨天，即便是已经二十五岁了也毫无长进。
　　每年夏天都会有一场或者几场暴雨。
　　她每次都会自己躲在角落里，蜷缩起来，等待着这场暴风雨过去。
　　外面的狂风呼啸，陆遥已经开始慌张了，她马上关了电脑回房间，平时这个时候，她可能会直接缩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头顶，整个人就躲在里面。
　　可是顾初还在这里。
　　陆遥跑回房间，检查窗户是关好的，她拉上层层窗帘，赶紧去看顾初。
　　小姑娘睡得香甜，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站在床边，手都在发抖。
　　几分钟后，开始电闪雷鸣，第一声巨响打下来的时候，陆遥下意识地紧闭着眼，虽然已经怕得想要马上缩起来，但她还是一直站在顾初床边。
　　怕小姑娘醒了，怕自己躲起来的话就没有人保护顾初了。
　　陆遥的腿都在发软，差点就要跌下去，她很少哭，却每次都会在这种时候想要掉眼泪。
　　明明已经二十五岁了，却还是会害怕，好像会害怕一辈子。
　　一道道的雷声不断轰鸣着，房间不断被闪电照亮，陆遥颤巍巍地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她给顾相发了条信息。
　　摁住语音条，声音在颤：“顾相…”
　　她的那句“我害怕”还没发出去，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陆遥的手顿住，回头看着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急促地打开门，他还喘着气。
　　顾相没有任何停留，他直接迈步过来把陆遥揽在了怀里，紧紧抱着她，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遥遥。”
　　“我在这里。”
　　暴风雨来得快，走得也快。
　　顾初倒是一阵安睡，即便是外面这样的巨响，她也没有醒来，顾相抱着陆遥，她坐在床边，男人蹲在一边抬手给她擦眼泪。
　　冷静下来以后，顾相才看到手机上陆遥给自己发的信息。
　　只有一句话，但他却觉得足够了。
　　“不是明天…”陆遥愣神问他。
　　“嗯，昨天看到天气预报，把今天的工作挪了一下。”顾相回答，“不过还是来迟了一点。”
　　顾相握着她的手。
　　“下次会再早一点来的，一定会在暴风雨来临之前。”
　　“嗯…”
　　顾相沉默了会儿，忽然松了口气，说：“不过我很开心。”
　　“你能在这种时候想起我了。”
　　害怕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发信息找他。
　　他们都记得去年，记得前年，去年的时候顾相刚好在家，前年那个夏天，他和陆遥的关系还很僵，还没办婚礼，陆遥还住在之前的那个家里。
　　陆遥也记得那天。
　　因为那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暴雨天有人抱住了自己。
　　南城的雨夜，电闪雷鸣，空旷的屋子里，陆遥蜷缩在角落，门铃骤响。
　　顾相来得很急，他淋了雨些许狼狈，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双手紧紧地捂住她的耳朵，声音颤着：“遥遥，不要怕。”
　　一遍遍地让她不要害怕。
　　“我…”陆遥顿了顿，“我可能会一辈子害怕暴雨天。”
　　“没关系。”顾相说。
　　“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陆遥没有回答，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在顾相起身的时候，她忽然伸手牵住了他的手，低着头，因为是第一次这么说，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酝酿了好久才红着脸说出口。
　　“顾相。”
　　“我也想你了。”
　　不仅仅是顾初，我也一样。
　　-
　　两个月后，秋天。
　　安城某庄园，黑色的迈巴赫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三个人。
　　一家三口。
　　俊朗的男人一只手抱着一个奶娃娃，一只手牵着旁边皮肤白皙女人。
　　陆遥看着前面的景色，她侧头问顾相：“嗯？这个…”
　　“最近一直在做的项目。”
　　陆遥知道顾相一直在做项目，但之前也没有了解过，今天是顾相突然说要送她们一个礼物，结果就带着她和顾初来了这里。
　　“之前你说想去英国，但没有什么机会见到那些了。”
　　见到他生活的地方的样子。
　　“所以我照着那些，建了个庄园。”
　　陆遥：……
　　她恍惚记起，那次看电影，顾相说了一句“会看到的”，她那时候不懂，没想到顾相一直放在心上，并且一直在实施。
　　“场地有限，所以只是大概复刻了一些地方。”
　　“要不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陆遥点了点头，轻声说：“嗯。”
　　那是她很多年前的愿望，后来已经不想实现了，那时候她那样喜欢顾相，想要去他生活的地方看一看，就是一个小小的愿望。
　　就算现在不是在真正的英国，只是复刻成他以前生活过的样子。
　　这样就足够了。
　　不过陆遥没有让顾相跟自己一起进去。
　　她说想要安安静静地看着。
　　回忆整理一下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痛苦也好，遗憾也罢，开心的不开心的，被伤过的，后来又被治愈的地方。
　　陆遥在里面呆了很久，仿佛把自己的人生画卷重新看了一遍。
　　她是真的应该放下一切。
　　因为现在，她已经拥有了曾经想拥有的一切，顾相也用时间证明了，他真的不会动摇，他真的不会离开。
　　这一次，他的承诺是一辈子的。
　　顾相爱她，坚定不移。
　　陆遥参观完，她推开窗户，秋日的景色映入眼中，低头看到顾相和顾初在楼下玩，一片和谐。
　　人生若是如此，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吧。
　　她现在是在好好地生活着。
　　顾相看到她，抬头：“遥遥。”
　　“要下来吗？”
　　“嗯。”陆遥应了声。
　　她打开门下楼，走出去的时候，看到顾相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形颀长挺拔，一如当年的样子。
　　还是那个顾相。
　　她爱着的那个顾相。
　　顾相倏然笑了，张开双臂，轻挑眉，低声说了一句：“过来。”
　　“抱一下。”
　　这一次。
　　她奔向顾相，同样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