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看着,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摸出手机,拨下叶雾白的号码,没一会,那头便接起:“夏葵?”
“你能上来一下吗?”
“怎么了?”
“东西有点沉,我拿不下来。”
“下次吧,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
夏葵偏过头,吐了口烟,掐着嗓子佯装难过:“别啊,好东西,朋友给我带的特产,店长,你不会是嫌弃我吧?”
那头低低笑了起来:“瞧你说的,你在几楼?”
夏葵看到叶雾白从车里出来。
“顶楼。”
她挂了电话,将烟按在窗台上灭了,返身走到门口,等人上来。
叶雾白的脚步很轻,就像刚才在巷子里,她都没听到,但周围都安静的情况下,她便能分辨出他的脚步,每一步都不疾不徐,没有拖沓声,一如他给人的感觉,温和没有压力。
不一会,就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走道上。
“这边。”夏葵朝他招招手。
楼道里的钨丝灯坏了两个,只有一盏岌岌可危地亮着,他像是没有看到周围恶劣的环境,面色寻常地走到她面前,问:“什么好东西?”
夏葵转过身进屋:“进来吧。”
叶雾白站在门口没动,像是在辩证这个问题的合理性。
夏葵把屋里的灯都点亮了,回头冲他抬了抬下巴:“没事,不用换鞋。”
说完,她走进了厨房,拉开冰箱门,里头塞满了东倒西歪的啤酒,她随手拿出两罐,走到外头,盘腿往地上一坐,朝叶雾白招手:“既然来了,先喝一杯?”
夜晚,单身女下属,酒精,不论哪两个组合都透着很微妙。
坦白说,夏葵完全是一时兴起,她的恶趣味,反正她抽烟也被看到了,刚才电话里发飙也可能被听到了,干脆趁机试一把,看看能挖出多少。
在叶雾白回答之前,夏葵飞速地模拟了他的反应,她认识的男人,除了梁见空那朵奇葩,所有男人要么道貌岸然的禽兽,要么无趣无脑直男癌,叶雾白可能好一些,但也逃不过两种反应:第一种情况,他会拒绝,但不会用太直接的措辞,这两天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店长大人个性温和,教养优秀,从不让人难堪;第二种情况,他勉强答应,拗不过夏葵,好脾气地被她灌酒也无法拒绝。
夏葵对于这两种情况都已经想好应对策略,就等着他开口。
门口,叶雾白神色微微顿了下,但很快,他抬脚进屋,随手将门带上。
屋子里空调老旧,吹出来的风无法驱散一室的闷热,夏葵又开了落地扇,对着自己吹,风扇将乱丢在茶几上的空啤酒罐、杂志、食品袋、外卖盒吹到了地上,夏葵亡羊补牢地抓过塑料袋清理了些垃圾,塞到了桌子底下。
叶雾白像是没看到一般,神态自若地学着夏葵盘腿坐下。
“太晚了,我只能陪你一罐啤酒的时间,说吧,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垃圾桶。”
他看向夏葵,目光坦然,如窗外夜空里的银月,皎洁无暇,温润无声地照在夏葵厚如城墙的脸皮上。
全没中。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可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她是那种心里已经想过无数次割开对方的喉管,现实里依旧能与他歃血结拜的人,叶雾白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看。
夏葵单手起开一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口,冰爽苦涩的液体入喉,不小心从嘴角渗出一些,她用手背擦过,只用了这一会功夫,她的眼圈已经红了。
“我今天接到一个电话,我兄弟死了。”
叶雾白看出夏葵晚上接过电话后情绪不对头,但没料到是这样的噩耗。
他收起了笑容,低声道:“节哀。”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虽然很蠢,但他救过我。”
她坐在地上,背脊半靠在沙发边缘,头顶吊灯的光亮只照出了客厅沙发前一小块地方,她的脸半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叶雾白没有言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那双眼里透出的目光仿佛带着一双无形的翅膀,穿透你的身体,轻轻地包裹住你的心脏,慢慢卸去那上头沉重的枷锁和疲惫,让你的心轻快起来,压抑着的烦躁都在这一刻浮上心头。
夏葵出道早,也算阅人无数,从一个人的眼神就能看出他的品性,有些人冷漠自私,有些人暴戾贪婪,有些人仁善懦弱,夏葵自认为自己眼里是放纵和邪气。
可叶雾白这样倒是头一回见,好像无公害的水,你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却忍不住想要被这样的目光包容。
“你也看到了,我不像你读书好,脑子好,自己创业,我无父无母,早就辍学了,正经工作没干过,也没多少朋友,到头来,连他也没了。”
夏葵抬手摸了把脸,她说得不假,虽然她也有过挥金如土,人人喊哥,包养千娇的时候……好汉不提当年勇。
这就是她前二十年的人生,她从不掩饰,也无需掩饰。她很快喝完一罐啤酒,接着又开了一罐,边喝边望着叶雾白干净温和的脸,暗暗观察他的反应。
叶雾白沉默了半晌,垂眼看着茶几上散乱的烟盒,他不抽烟,但他知道这种烟很便宜,会抽的人都说口感很差,可她每天都要抽好几支。他无意中在后厨的窗缝里看到她躲在巷子里,曲起一条大长腿,单脚抵在背后的墙上,随意地靠站着,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半仰着头,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很长时间才吸一口,然后眯着眼,慢慢对着天空吐出一缕烟,姿势潇洒又性感。她长得很漂亮,并不男性化,可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不由模糊了她的性别,陷入到她设下的魅力陷阱。
可他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他”。他无法定义她,她不属于他认知里任何一类女生。
叶雾白的视线从烟盒上移开,他的睫毛纤长柔软,与瞳孔一样是淡淡的棕色,令人心安的颜色。
他说:“我母亲和哥哥,十几年前过世了,不知道这么说,有没有安慰到你。”
第4章
夏葵神色微冷,握着啤酒罐的手不禁发力,把罐头捏扁了一半。
孟楠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消失,消失的时候,她的身体状况就很糟糕,她从各种渠道得知孟楠已经离世,叶雾白只是再一次证实这个事实。
叶雾白没有注意到夏葵的神色,继续道:“我还算顺利,四肢健全活到现在。”说到这的时候,他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下,“开店也是谋生,你如果真想成为咖啡师,我可以帮你,我认识很好的老师。”
夏葵把自己隐在暗处,硬是把话题扭回去:“你说你母亲过世了?”
“对。”
“什么时候?”
“十二年了。”
十二年,时间上也正好对得上。
虽然是自己先提及,也回答了夏葵,但叶雾白看起来并不想多说。
夏葵将第二罐啤酒喝完,丢到一边,准备再开一罐。
“别喝了。”
叶雾白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他的温热,两个温度相触,双方都愣了下。
叶雾白很快把手拿开:“你明天休息一天吧。太晚了,我不打扰你了。”
夏葵玩味地看着他,明明是她留他下来,他却说是自己打扰她,这个男人得体温柔得她想掐死他。
她看着他起身,没有动。
他也没把她的失礼放在心上:“我刚才说的你可以考虑下,你如果对咖啡有兴趣,这是条不错的出路,虽然学习课程需要点费用,这方面我可以帮你。”
夏葵差点笑喷,这人还真把她的悲伤当回事,她这才站起来,回道:“我知道了。”
她从来不说谢谢,粗野惯了,懒得跟人废这种口舌,可对着叶雾白,她不由自主地补上了:“谢谢。”
他见她起身,忙说:“不用送了。”
夏葵自然道:“太晚了,这里出去不安全。”
叶雾白愣了下,笑道:“我一大男人,有什么不安全。”
夏葵也愣了下,她平日里不把自己当女人看太久了,以前不论是罩着小弟还是罩着妹子,都自然而然包揽下。
夏葵送他到楼梯口:“呵,那店长慢走,我就不送了。”
叶雾白跟她道别,转身下楼。
他的身影渐逝,夏葵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趴在窗台边,看着叶雾白上了车,小PoLo很快开走了。
吹着晚风,夏葵冷静下来,叶雾白刚才说他还有个哥哥。他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可齐了梵拼死传出来的消息应该也不会作假。
哪里不对?
夏葵站着吹了会风,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迟早她会搞明白。
第二天一早,她准点来到店里开工,叶雾白见到她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她说在家里也是躺着发霉,还是要找点事做。
日子还是这么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叶店长执着于给夏葵上课,还布置了课后作业,夏葵苦不堪言,她不过是想打个苦情牌,赚赚同情分,好套话,上课什么的敷衍了事一下得了,哪里晓得叶雾白在专业上极为严谨,偏偏他主打以柔克刚的教导方式,夏葵想翻脸耍赖都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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