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惟咬着牙给他普及知识,“你要相信, 有人是不经折的小花小草,有人是能受住雨打风吹的团花高树。有人随时需要庇佑,有人无需过多照拂。”
卫惟再次深呼吸,“我和他在一起不是想让他为我做什么买什么,我们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我会和他一起笑,他不开心我哄他,我不开心他哄哄我我就好。打针吃药这些都是小事,这些自己不控制不期待的事不属于我要和他分享的范围。”
卫诚一时没能完全消化。
总算找到了教训卫诚的当口,卫惟丝毫不顾及他的血槽快空,好把他干的那些破事都说一遍。
卫惟直接出了绝招,“我记得上次上着课有个跑到我班里追问你在哪的。还有个因为你一天没理她跑到我面前哭的。”
“......”
卫惟觉得冷,又把塞给他的暖手宝夺回来,“果然是人影响人,麻烦下次你找个坚强点的女朋友。”
“我就问问哪些人里到底有没有你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有的话你下次和她们说一声,别总是跑到我面前来哭。”
最后一个哭字真就带了哭腔,话还不算完。
“哭声没一个一样的,都赶上交响曲了!”。
卫惟噼里啪啦半真半假,卫诚根本没注意听她后面说了什么,因为卫惟自己憋不住了,她快哭了。
卫惟八百年不哭一次,卫诚也最见不得她哭,赶紧连声制止,“你给我憋回去,不是,你哭什么?”
卫惟擦擦眼,嚅嗫道,“你告诉他这些干什么。我们才在一起几天....”
卫诚仰头看天花板叹气,生病的女人太难缠,刚才还滔滔不绝训他,现在自己快哭得稀里哗啦。
卫诚从她自带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给她,“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哭个屁啊。”
卫惟也不知道她到底哭什么,眼泪就是要往上涌。
生病影响心情多愁善感,又担心卫诚自作主张给他出的难题难住他。怕他为难,又怕得不到倾向的结果。
旁观者以为已是水到渠成,但局中人自己清楚,故事才刚刚开始,她从来不奢求什么。
卫诚肆意张扬,是实实在在的肆意。可应仰不是。应仰的肆意下背着沉重枷锁。
她看得见他眼里笑意后的沉重无感,她选择只看见他的笑。她不想给他添乱,只想让他的笑更畅快一点。
卫诚越看卫惟越觉得她像是“额蹙心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厥过去。卫诚以毒攻毒,“你能不能别在这儿跟我装林黛玉。”
卫惟一把把手里成团的纸巾扔他身上,下一秒元气恢复,“滚!”
卫惟摇摇头,“你不懂。”
“......”
“反正你以后不能欺负他,谁都不能欺负他。”
“......”
——
卫惟的药多,药效会有反应,护士嘱咐点滴不能太快。
兄妹俩坐在一起,像两个互相熟悉的陌生人。
卫惟让卫诚告诉应仰,她不想吃糕点。卫诚死活不答应。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存心忽悠应仰。
卫诚撺掇卫惟自己和他说。卫惟想了好久也没想出她满意的说辞。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卫惟觉得他可能在开车,又不好再打扰他。
刚挂上最后一大袋药水,卫惟心情还是不能平复,越想越放心不下。想再给他打个电话,电话就打了进来。
“刚才没接到你的电话,我到了。”
应仰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卫惟听见他的声音忽然眼眶一热。
此时据卫诚告诉他不到三个小时,卫诚看看表,差不多两个小时四十分钟。
卫惟放下电话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再一抬头,看见一身黑衣的少年拎着一大包东西走进输液大厅。
他只稍稍扫一眼,接着朝这边走过来。
卫惟抬头看着他大步走进,心里只有两个字:值了。
她十六年受尽至亲宠爱。十六岁再遇见他,自知是少年心动萌意发芽,想把自己的好都给他,却没想到能得此回报。
这是从来没想过的。她很欢喜。很庆幸坚持到如今,欢喜又值得。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注)也不过是如此。
应仰走到卫惟身边另一个座位坐下,两个座位之间的扶手上放着一盒已经凉透的粥。透过袋子看,餐盒盖上已经凝了一层粥油。
应仰把粥拿到地上,微微挑眉意有所指,“怎么这么挑食?”
卫惟自知理亏,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见,“我没有。”
应仰丝毫不在意,把带来的糕点打开,问她吃哪个。
有些点心还是热的,带着丝丝热气。卫诚没说清楚卫惟想吃什么,应仰干脆都买了一份。
应仰刚从寒风里走过,衣服还有些许凉意,他穿一件黑色外套,能看见里面单薄的衬衫领口,卫惟把手里的暖手宝塞给他,“你冷不冷?”
“不冷,饿不饿?”应仰把点心拿给她。
卫惟只有一只能用的手,吃香再文雅也无法阻止点心的自我毁灭性掉渣渣。
不能再吃了,好不雅观,她心好累。
应仰又给她推过来一种,然后伸手接在了易碎的糕点下面。卫惟想一头埋进地砖里。应仰伸手接着,转过脸去笑了一声,“不看你,赶紧吃。”
“......”
卫诚要被两个人给折磨死,他是不是错了?不该创造这个机会。
卫惟吃饱喝足,应仰把剩下的点心一股脑给了卫诚。
卫诚翻了好几种,才找着没开封的栗子糕。应仰比他还败家,各样买了齐全。卫惟在应仰投喂下吃了不少,但和剩下的比只是一粟而已。
卫诚拿了东西吃,顺口问应仰,“你怎么来的?”
应仰正给卫惟拧开杯盖,顺口回答他,“开车。”
卫诚没再说话。这个妹夫他认了。
从城东到城南再到市中心,大冷天开三个小时的车就为买包点心。
车速要很快,人要很愿意。
卫惟赌对了。
——
卫惟看看应仰,一时不知所措。
应仰笑得放肆,“好看吗?看得眼都直了。”
卫惟轻轻拉拉他的手,“谢谢。”
应仰拉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认真把玩,“别和我说谢谢。”
卫惟的手也是极好看,十指尖尖,手如葱根。
像女生私底下会讨论男生一样,男生的话题里也会有女生。卫惟的手是全球认证,能握笔会弹琴,比她的脸还出名。
有人听来了他们班里的事,曾经揶揄应仰被这双手摸腰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当时没记住什么感觉,反正有的是机会。不只是腰上。
应仰把她的手拉起来放胸膛上,“别只说不做,说好的给我揉揉。”
大庭广众,卫惟感觉不少人都在往这边看,瞋目切齿推推他,“你现在又不疼。”
应仰笑得倜傥,没松开她也任她推,“你推开我我就疼。”
卫惟做不到他一样的无视旁人,“我生着病呢,你......”
应仰恍然大悟一样放开她,接着是意味深长,“也是,生着病不适合剧烈运动,得再养养。”
“.......”
卫惟蹙眉,我是这个意思吗?还是你理解有问题?
卫诚实在忍不住咳了几声。卫惟借机正身坐好。
应仰越过卫惟看向卫诚,“你不是有事?怎么还不走?”
卫诚吃人嘴软,收起了机关枪,但是习惯已经形成,无法弃械只得换成小米步枪,“我不得看着人?你以为她是你?她爸妈不定时查岗,东窗事发会牵连我。”
卫诚说话永远都是欠揍语气,卫惟拉拉应仰的衣服,“你别理他。”
卫诚冷哼一声,起身走了出去。外面是萧瑟风冰雪地,很适合他的心情。
输液大厅里人不多也不少,病人带家属三两一伙占四五个位子算是坐满了人。
最前方的护士站里护士医生时而忙碌,时而歇息。正前方的小朋友已经趴在椅背上睡着,隔得远一些的右边有一对老夫妻,他们的孩子刚刚来送过饭,老爷爷要陪着妻子,留下东西赶走了孩子。
卫惟看看脚下的不显脏花色石地板,没由得笑了出来。
应仰茫然,“你笑什么?”
卫惟凑近他小声说,“你看见前面那个小孩子了吗?他妈妈给他买了关东煮,当时他抱在怀里翻身,结果一个都没吃着,喂给了土地公公。”卫惟不好让人听见,压低了声音又凑近一点,“当时要笑死我,他特别可爱,不哭不闹,竟然喝了留在杯子里的汤。”
卫惟控制不住,说着说着就趴在应仰肩上笑起来。
应仰护着她的输液管,防止她动作太大走针,待卫惟平静一点,应仰拍拍她的脑袋,“你想吃关东煮?”
其实没有,但是你既然说了,我也就不好否认。
心里已经是万分期待,但卫惟趴在他肩上没说话。
应仰嗤笑,“着重点是小孩子?还是小孩子和你都没吃到的关东煮?”
卫惟悄悄咬唇。当然是关东煮。医院门口小超市就有卖的。
应仰自己写上答案,“那看来应该是小孩子。你讲过的阅读题,要找主谓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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