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喜欢他,写满心意的日记本还在他家里放着。她说她要陪着他,她要陪他一辈子。她什么都依他,她哪里都属于他。他以为她不会离开他。
然后她就不要他了,连分手都让别人来传达,还让别人告诉他,永远不要去找她。
应仰的手紧紧抓着栏杆,复杂情绪翻天覆地的搅,心都被搅碎,血和肉混在一起,眼前都是一片模糊血色。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是他没保护好她。可是他真的在努力,路多难走,他都想试一试,她却不再给他机会。
爬出去有多难?他爬几次都没关系。藤鞭有多硬?他挨多少下都不要紧。
日日夜夜有多想她?想到蚁蝗噬心难耐到想杀了自己,想到想把她抓来问个清楚,想把她绑在身边占为己有。
可是他不敢。
她说,你敢碰别人一下我就再也不认识你。所以他不敢要,不敢碰。
她说分手。他不敢说不,不敢纠缠。
她说永远别去找她。他不敢去,他怕惹她生气,他怕她把他推开。
他自责连累她,自知该被她抛弃。她真的这样做了,他又开始恨她。
爱之深,恨之切。原来爱恨纠缠是这种感觉。
非要说有什么后悔的事,就是后悔着了公主的道,拔鳞剥皮要也和她在一起。
公主走了,不管山洞崩塌,不在乎石头残忍砸死他。
原来当初蒋弘说的是真的,真到了她不要他的时候,他连把人抢回来的能耐都没有。
手指关节绷到发白,应仰抬头喘气像刚死过一场又活过来。
魔鬼已经从心里爬出来。那些人都付出了代价,剩下的只有他的公主。
他对不住她,她抛弃了他。他们彼此亏欠,合该一起下地狱。
可是他做不到。
他对她恨到绝望,又不忍真的伤害她。自己忍着,忍成个精神分裂的怪物。
——
10月的这一天该怎么形容?蓝的天,白的云?或者是井殷的订婚宴?他的愚蠢日?
应仰感觉血液冲上了大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活着。他这种自以为是蒙蔽双眼的人,怎么还能活着?
前厅已经恢复正常,后面休息室里坐着一个雕像。
郑沣是因为井殷订婚才回来的,他对当年的那些事一点都不清楚,非要把所有的都问一遍。
“这都是什么事?你们怎么都没人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蒋弘拍拍他肩膀,“别问了。”
两个人推门走进来,谁都没说话。应仰抬了抬头,找到自己的声音问他们,“她刚才说什么?”
郑沣和蒋弘都没说话,应仰就看着他们,非要等一个回答。
良久,蒋弘不想再和他对视,坐到他身边坐下说:“不用再听第三遍。就是你知道的那样。”
卫惟没和你分手,还有什么永远别去找她的屁话,都是李郁瞎编的。卫惟什么都不知道。
郑沣也终于忍不住,他问应仰,“李郁和你说你就信,你就不去问问卫惟?李郁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
郑沣很激动,出口的疑问都成了质问。
应仰无话可说,甚至无可辩驳。
他太矛盾了。
那时他一败涂地,连累她骄傲碎地。他永远忘不了那个雨夜,忘不了他的公主为他做了什么。
再加上分校考试让她失望,听人说她要和他分手,他信得痛快。他没办法不信,他这样失败的一个人,他凭什么不信,有什么资格再去留住她。
他怪她不要他,却又总觉得她就该做那样的选择。可现在明白,她没有不要他,她一直都对他毫无保留,从不厌弃。
他的爱是应该,她值得所有;他的恨没缘由,是他错怪她。
郑沣非要问明白,蒋弘拉他让他闭嘴。
郑沣甩开蒋弘,他已经和周莫在一起,偶然也知道一些事。郑沣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应仰的心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
郑沣说,卫惟体弱多病不见好转,几乎在交际圈销声匿迹。
郑沣给他要来了联系方式,被周莫隐晦嘱咐:不要刺激她。
应仰不敢刺激她,沉重的负罪心理让他更加小心翼翼。
不顾及时差,应仰当天就去了她在的普林斯顿。小城天气很好,他在她的学校里等着,开车经过每一条路。
不敢突然打扰卫惟,他只希望能看见她。
美好突然的偶遇,是男女主人公都向往的久别重逢。上天厚爱好人,但应仰不是,所以他的幻想落空。
终于看见她是守在普林斯顿的一周后。即使多年不见,不用别人帮他确定,应仰也能在街上一眼认出她。
她的头发长了,长大了,更好看了。
应仰远远站着痴痴地看,觉得恍如隔世。
她没背包,抱着两本书上了公车。
应仰回神车已经开走。
那天街上人很多,行路人都急匆匆,路上有个亚洲男人疯了一样在追没赶上的公车。
街上无人在意,车上也没人发觉。
公车拐弯驶走,应仰被人流挡住脚步。
别人以为他在追车,不是,他在追车上的人。只是车上的人没有回头看一眼。
应仰想,是他活该。
——
第一个和卫惟联系的人是蒋弘,有爱屋及乌这一说,自然也有恨屋及乌这回事。
那一边的卫惟冷漠地像在接骚扰电话,可能她对推销房子的人都比对蒋弘有人情味。
应仰能理解,毕竟他的恨没缘由,但是卫惟有缘由。卫惟该恨死他,该在心里把他千刀万剐。
意料之中,想象之外。卫惟拒绝了示好,拒绝和他有安排的相见。
她连一句“不要来找我”都没有,不愿多言的沉默已经代表一切。她不想和他、和他身边有关的一切交流。
后来的日子过得太有规律,应仰很忙,却坚持每个月都给自己留出固定的空闲时间。
他每个月的最后几天都去普林斯顿,在那里留到下个月的第一天才回来,这样就像他每天都在。
他会远远地看一看卫惟,如果看不到她,就去街上走走,驻足她待过的城市,走走她走过的路。看她一个人生活,他心酸又难受。
那是12月20日的晚上,是卫惟的生日的前夜。思念终于爆发,远望不能满足他。到了她楼下,却没了上楼的勇气。
应仰站在楼下看亮着灯的房间,四楼。里面住着公主,是篱笆围困的高塔。
时间接近12点,他终于抖着手拨通了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应仰一下红了眼。
“你好——”
微妙气氛在两边传递,应仰没说话,卫惟也好像猜出了什么。她对一切都了然于心,不知名的电话打过来,人没有说话,她就知道是他。
沉默延续,两边都没有动静。
察觉到她要做什么,应仰下意识说话,“别挂。”
两个字用尽了力气,轻得像怕吓到她又带着哀求。
应仰深呼吸,不可一世的男人红着眼垂着头,对电话里说,“生日快乐。”
那边还是安静的,过了漫长的几十秒,她说,“谢谢。”
冷淡平静,像在读惯例语。
然后她挂了电话。毫不犹豫。
应仰握着手机抬头,不知看了多久,四楼上关了灯。
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雪,漫天的雪花和公主说生日快乐,但公主不曾开窗看一眼。雪花落下成泥,顺便埋葬了地上等待的人。
一件大衣挡不住风雪,但应仰站在原地动都不动。他从黑夜等到凌晨,一身的雪冰凉透骨。唯一有温度的,是他手里明灭的烟。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做,却是第一次,他的公主没怜惜他。
应仰想,是他活该。
应仰在太阳出来时走了,带着满身风雪。没有等到白天给人看他一身狼狈,这样不过是徒增可笑。
当然,那一天卫惟没出门。他注定等不到她。
可能情场失意的人都有更了不起的成就。应仰大权在握,把应家里外换血。旁支亲友都争着来巴结他,应莱作为合作伙伴也不敢和他呛声。
没想到的,应仰划了4%的股份,给了早被除名的家族弃子——应灿。
19岁的女孩父母离异各自再婚,像一叶无可依靠的扁舟。哪家需要她,她便随时能被哪家牺牲。
然而这些年越发可怕的大哥竟然给了她傍身的股份,他有条件,给她看了一个女孩的照片。
他说,“替我去照顾她。”
直到她愿意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要把当时割裂的那些年写一写,这是应仰的五年,请查收。不查收没关系,他们已经幸福了。婚后番外会写的,我是好人,说到做到。
感谢阅读,有人给我写长评吗?(我不要脸了)
没有也没关系,我爱你们。
第109章 番外:卫惟篇
“Did you know he came to you with a bunch of rose, Wei”
“He said he would like to apologize to you. He hoped you could accept him as a friend.”
“Wei, do you hear me”
“如果你说中文,或许我还可以考虑和你说话。”
卫惟靠着窗台和人打电话, 毫不留情打断对方接下来的夸赞和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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