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蹭你的气运/当我得了绝症后他们都追悔莫及 (明桂载酒)
说她走之后,奶奶去身上送货,一不小心被暴雨困住,因为腿疾滑下了山,那个晚上就去了。
镇上的人好心,给奶奶办了葬礼之后,才不忍心地打电话通知她。
因为发现得迟,镇上医疗条件也不好,甚至不知道奶奶具体是哪天去世的。
当时明溪整个人都懵了。
她一路狂奔回桐城。
她在寒冷的灵堂里没有声音,哭到麻木。
她还说要让奶奶过上好日子,最后却是奶奶给她留下一个破旧的红布包,里面装着奶奶腿疾多年却不敢医治、攒下来的给她的学费。
明溪像是被打开了开关,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哭得鼻尖泛红。
用手乱七八糟地抹着脸。
手上沾着辣椒,越抹眼睛越辣,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傅阳曦慌乱地抓起桌子上的纸巾,给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傅阳曦很少看见赵明溪这种崩溃的哭,心里揪了起来,扭头问贺漾:“她奶奶是谁?住哪儿,地址是哪里,发给我。”
“已经去世了。”贺漾难过地看着明溪:“她——算了,这些事情说了应该没关系。”
贺漾跳过一些赵家亲生女儿与非亲生的事情,只把明溪从小生活在北方桐城,十五岁才回到赵家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傅阳曦他们。
傅阳曦听着,眉心愈发地皱了起来。
柯成文看着明溪,心情复杂:“没想到。”
其实看赵明溪气质出众,还以为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呢。但是仔细想想也能知道,哪个娇生惯养的又会烤肉又会做菜?
明溪身体轻飘飘,脑子像是进了水,晃悠悠,但是依稀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她顿时悲怆地又哭了出来。抓住面前的人,将额头往上面撞:“呜呜呜去世了去世了都怪我。”
傅阳曦:“……”
接下来另外几人还说了什么,明溪已经听不清了,听清了脑子也转得慢的很,没法辨认到底在说什么。
她沉浸在巨大而悲伤的梦里,仿佛回到了上辈子灵堂的那一天。
手脚都冻得发麻,哭得浑身都在抖。
明溪依稀感觉自己被傅阳曦半抱出了烤肉店,自己吐了他一身,他蹲在自己面前,把自己系得乱七八糟的鞋带重新系好。接下来对姜修秋其他几个人吩咐了几句。
烤肉店外的路灯的光照在地上,细小的飞虫在寒气中飞扬环绕。
呵出的气成了白雾。
泪水砸在地上。
冷得要命,眼泪淌进脖子里也冷。
她脖子上又多了一条围巾。
总算不冷了。
明溪抱住了身前的暖和的电线杆。
……
接下来明溪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睡了一觉。
……
很奇怪的是,醉酒的人快醒来之前,能知道自己是醉了。
意识朦朦胧胧的快要清醒,可是身体上却像是压着一座山,怎么也抬不起来。
眼皮子也沉重疲倦得不行,只能感觉到一点闪烁的光亮。
像是卡了带的放映机,能想起来昨晚的只有几个零星的画面。
引擎的嗡鸣声以及轻微的摇晃让明溪感到头疼欲裂,着陆时的失重感更是让人胃部拧成一团,昨晚吃的什么都快要吐出来。
……
等到明溪模模糊糊地有了点意识,快要睁开眼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冷。
怎么回事?
比昨天冷多了?
气温突然骤降了十几度吗?
耳边不停地传来嘈杂的声音,座位一直在颠簸,明溪浑身上下的骨骼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她努力睁开眼,意识还有点迟钝。
入眼的是一道有些脏的车窗玻璃,她在车上?
人贩子?!
明溪悚然一惊,吓得魂飞魄散,彻底清醒了过来。
明溪朝左边看去,傅阳曦坐在她左边,明溪突然安心。就算是被人贩子绑了,有傅阳曦在一块儿,那也会有人顺带把自己赎了。
傅阳曦正疲倦地睡着,嘴唇紧紧抿着,眉心紧皱,换了身衣服,他没戴他的降噪耳机。
明溪很快反应过来银色的耳机挂在自己耳朵上。
她摘下来,已经没电,关掉了。
明溪又朝右边看去,是一个破旧而熟悉的车站,候车大厅上挂着去年张贴现在还没摘下来的囍字,灰尘扑扑,人来人往的叫卖声十分嘈杂,是一个破落却又欣欣向荣的地方。
街道两边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甚至五颜六色的小广告。
车子还在往前开,擦肩而过许多三轮车。
坑洼不平的砂砾地面上,隔一段距离就是垃圾堆,沿路的垃圾桶仿佛全都是个摆设。
明溪眼皮一跳,忽然觉得无比的熟悉。
甚至街道拐角冷冷清清的豆浆摊都觉得熟悉。
老板操着让明溪熟悉的口音:“豆浆!好喝又不贵的豆浆!”
香气仿佛溢了过来。
她呼吸窒住。
她心脏怦怦直跳,额头不由自主贴上了冰凉的车窗,感觉到了气温差。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终于暂停。
车子绕了很久,在镇上一处旧的破巷子口停下来,深幽的巷子一如明溪记忆当中,地上长满青苔,刚下过雨,还积满了水。
视线往上,是错乱无章的破烂筒子楼,窗户没有几家是闭上的,全都大开着,一根或两根竹竿抻出来,褪色的体恤衫、校服和晒干的腊肉胡乱挂在一起。
……
太熟悉了。
再往巷子里走几步,就是以前和奶奶生活过的那个小院子。里面会长着一些栀子花树,放着几盆晒着的萝卜,还有整整齐齐摆着的一些奶奶补的鞋子。
意识到这是来到了哪里之后,明溪心跳越来越快,触碰在车窗上的手指都在轻轻地颤。
有些地方变了一些,但是记忆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没变。
一群少年三五成群招摇过市,抱着篮球去旁边雨水少点的小空地打球。
车子停下来,司机操着本地口音:“到咯,醒醒,给钱咯。”
明溪才注意到后面还跟着一辆车。
柯成文和姜修秋还有贺漾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从上面跳下来。
傅阳曦也醒了,醒了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赵明溪。
他打了个哈欠,照例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臭脸,掏出几张红色钞票递给司机,然后跳下车门,绕到这边来。
他打开了明溪面前的车门。
明溪眼睛红肿着,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
爱丽丝梦游仙境吗还是什么?
怎么一觉醒来就回到了以前生长的地方?明明回来一趟得火车十几个小时。
但是她睡着了是怎么被弄上火车的?
明溪陡然想起来沉睡时起飞着陆的嗡鸣声——私人飞机?
而且还有傅阳曦——这几个人——
像是误闯入她的梦境一样。
傅阳曦站在车门前,扶着门,等她下去。
他逆着清晨的光,一头红色耀眼短发将清冷的晨雾暖化不少。
见她愣着不动,傅阳曦微微俯身,嘴角一勾,笑了起来:“愣着干什么?”
明溪慢半拍地下车,傅阳曦顶着车门顶。
他踹了个板子在车子下面,刚好盖住泥土地上的积水。
“Wele home, little girl.”他对赵明溪道。
第30章
“……”
傅阳曦突然拽上这么一句臭屁的英文, 瞬间把明溪从幻境当中拉了回来。
贺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对柯成文道:“你们国际班的人都这么有病?”
柯成文趁着傅阳曦没空收拾他,捂着嘴小声对贺漾道:“实不相瞒,我是最正常的, 而且, 我还是班草。”
贺漾:“……”
算了, 她不该有所期待。
没一个正常人。
明溪从如坠梦中的状态回笼,下了车,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她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事物,肾上腺激素分泌得很快,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她看着大家,忍不住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柯成文道:“你们镇上没有停机坪, 所以飞机先开到了市中心去,然后曦哥包了两辆车, 我们在泥巴路上开了四个小时才到的这里来。”
明溪看向傅阳曦。
她很难形容此时的感受,就像是最冷的时候,有人送了炭火来, 还替她拢了拢衣服,告诉她一切顺意。
……
喉咙里有什么在翻搅, 明溪想说些什么,但是觉得这时候说谢谢又太见外。
傅阳曦这个人, 带着锋利而散漫的鲜活气息,张扬热烈得像一团红色, 在人群中老远一眼就能认出。
如果说以前明溪单纯是为了气运接近他, 那么现在他对于明溪而言,是一个即便没了气运,也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明溪悄悄在心里做出了这个决定。
被赵明溪一直盯着, 傅阳曦脸部一下子烫了起来。
“咳,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傅阳曦竭力坦然,单手朝后捋了下头发,得意洋洋,一脸“小菜一碟啦我也就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太感动啦”的酷炫拽。
他单手把赵明溪的书包从车子里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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