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把话说完,似乎是怕自己再犹豫又要说不出口了。
他的话,和言凡的话重合上了。
但弦思却是莫名坚定地相信,他来江城的目的并不如言凡所言。
有时候,人的记忆会如潮水般涌来。
尽管那是将近六年前的事了,但她还是问得小心翼翼:“是因为你妈妈吗?”
程慕以言淮的名字来江城私立上学,只不过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那时他因为经历了些事,吃起药打了针,整个人变得沉默内向,更是不怎么和人交流。
但在有次弦思提到自己父母常年出公差不着家时,他也是第一次说了很多的话,那是弦思第一次见到他脸上有了情绪。
他的眼睛特别好看,而当他说到妈妈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光,但弦思却觉得那像是温柔到了悲伤。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人的眼睛里会出现这样的情绪。
程慕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记得,他点了下头,语气微沉:“那是…我妈妈待过的地方。”
这一刻,弦思在程慕的身上,仿佛看到了以前那个总是被悲伤笼罩着的小男孩的影子了。
弦思不是性情冷淡的人,她能感受到程慕的温柔,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好。
他是那么得好。
所以,她不希望他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他的眉眼应该是温柔带笑的,有最好的心情去感受世间美好的事。
“学长。”
弦思抬头看向他,清澈眼眸里神色郑重认真,她嗓音是少女独有的柔和,却又带着一丝坚定。
“如果你妈妈看到现在的你,那她一定很会开心的,因为现在的你已经特别特别的优秀了。”
她没有干巴巴地安慰人不要伤心。
程慕有些许惊讶,眸光微闪,随后又是淡淡的释然。
弦思的话,仿佛是温柔又悄悄地解开了他心底的一个结,一个埋藏了过去十多年的结。
每个母亲离去前,最放不下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无论这个孩子是才牙牙学语,还是已经肆意奔跑,母亲都会担心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孩子会过得怎么样。
而程慕,在短暂的自暴自弃后,过得很好。
他变得很优秀,特别优秀。
他学会了温柔以待这个陌生的世界,而世界也会回报给了他一个小太阳。
到宿舍楼下时,小太阳突然叫住了他,伸手在口袋里掏了会儿,然后拿出一把糖果。
程慕垂下眼睑去看,白皙稚嫩的手心上躺了五六颗糖果,是熟悉的柠檬色,可爱小巧。
“给你。”她笑容明媚,灼灼水眸里蕴了半分羞赧。
见程慕没动作,弦思反而倾身向前,另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抬起,然后把糖果全塞进他的手心。
她指尖的暖意还刻在腕处,她的体温仿佛是要透过肌肤,渗入逐渐滚烫起的血液偷偷溜进他的心房。
程慕怔得整个人保持着抬手握糖的动作,呆滞地盯了两三秒自己手心的糖果,然后抬头,又看向那个笑得弯起了眼的女孩。
“这个糖很好吃。”
“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吃这个糖,然后就会想到那些甜甜的事,然后就会开心啦!”
弦思喜欢把好物分享给身边人。
她分享糖果,是想让程慕和自己一样,吃糖的时候可以少点不开心。
“这是我身上所有的糖,所以我把所有的开心都送给学长了哦!”
程慕轻舒展眉头,低声带笑应了声“好”。
看着弦思小跑上楼后,他才回过神把注意力放到糖上。
他剥开了颗糖,是柠檬薄荷味。
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迅速蔓延开。
程慕之前也买过这个糖,但明明是在同一家店买的,但他总觉得味道不一样。
而现在,他知道了原因。
原来给糖的人不一样,那糖的甜度也是不一样的。
这个糖是甜的。
也的确会让人开心的。
他小心又如待珍宝似的把剩余的糖果藏进了口袋。
第53章 表白
第五十三章
弦思回到宿舍时,三双眼睛同时地望向她。
她知道室友是担心自己,毕竟言凡来找自己时, 那态度算不上好。
此时感受到了室友们的善意, 她心里也暖烘烘的。
“没什么事,他就来找我说事的。”
弦思简单扯了两句,把事情敷衍了过去。
今天阳光温暖,不少同学都在阳台上晒了被子。
弦思也晒了自己浅蓝色的床单,然后自己也晒起太阳,她身子前倾,人倚在被子上出神。
之前在生日那天, 她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原来那天睡前模糊记忆中的那个和自己同天生日的人,就是程慕。
小学时的记忆,她其实记不太清了,但是被今天这一茬闹得, 倒是让弦思莫名回想起了小时候的程慕。
那时候的江城私立,只分了小学和初中部。
弦思第一次见到程慕时,她当时是到初中楼里去拿资料,结果抱着厚厚一叠纸出来时猝不及防地被群男生撞了下, 她手上的纸张乱飞到地上。
而程慕穿着相对紧致的初中部制服, 身形笨拙地给她捡起了一张张纸。
“学长。”她礼貌地道了谢, 忽然又叫住人,“你是新初一的吗?”
他没看她,眼睛垂地,点了下头后就很冷漠地转身走了。
弦思会对两人的第一面记得印象深, 是因为那时候国内流行小麦色肌肤和以瘦为美,男生都瘦的跟个竹竿似的风一吹就倒,而程慕不一样,他穿着鲜红色的长袖长裤制服,只露出一张脸,在一众瘦得跟个猴似的男生里,就他白白胖胖,像极了福娃娃。
虽然他看起来冷漠得不爱说话,但是长得讨喜,而且又乐于助人。
小学部和初中部挨得近,弦思时常帮老师去初中部跑腿,时间长了,她每次去初中部都会下意识地想去关注这个不一样的学长。
只不过后来……
回忆到那些不太好的过去,弦思敛下眼,眸子里添了几分黯淡。
不懂事的男生女生,浅显无知,只会用外表身形来攻击同学。
在校风严谨的江城私立里,他们是好学生乖孩子,可私底下却是会用看异类的目光看人,而在围墙外,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辱人。
弦思当了回“盖世英雄”。
只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了,她都差不多忘了后来事情是怎么解决的,而程慕又是怎么突然转学离开的。
阳光温柔地伏在她的肩上,渐渐驱散身上的疲怠和心底的寒意。
她以前不懂小时候的程慕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沉默寡言,被欺负了也没反应。可现在回想起来,她心疼那时候的程慕,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弦思也忽然很庆幸,就算过去对他很糟糕很不友好,但程慕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是心怀灿烂阳光地长大了。
现在的他,温柔待人,回以赤忱。
这世界,有时候是那么的糟糕,但是有时候又有那么点美好令人期待。
甜甜出来收衣服,小声问她:“程哥过去找你了吧?”
弦思撑着下巴,心里揣着事,没什么精神地盯着底下的草坪,含糊地应了声:“嗯。”
甜甜见她没兴趣说,就眯着眼抬起头,感受了会儿阳光扑在脸颊的暖意,然后才问:“你俩现在什么情况啊?”
弦思还在一点点地努力回忆着那个记忆中和现在不一样的程慕,听到甜甜的话时,她下意识就迷茫地“啊”了声。
“你和学长啊。”甜甜偏头看向她,眼里带着闪烁的笑,“现在是什么阶段了?”
弦思回头的那一刹那就看到了甜甜眼里明晃晃的笑意,眉眼有一瞬的怔愣,她咬了下唇:“还、还没什么阶段啊。”
甜甜拖长音调“咦”了一声,然后伸手就捏了捏小姑娘微微泛红的脸颊,摇头感叹:“你啊你啊~”
“只喝你送的奶茶,不让搭讪的男生加你微信,陪你玩游戏抓娃娃,等等等等这些事,程哥表现得都多明显了呀!”甜甜一边说,一边进行夸张的肢体动作。
“所以,他肯定喜欢你啊!”
她直接得很,一番话直接把人说得羞赧了。
弦思也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她明显感觉到了程慕对自己是不一样。
就像甜甜说的,“他肯定喜欢你”。
可是,哪有事情是百分百肯定的啊,她怕有些事问出口,就会覆水难收。
而且,虽然弦思平时做事不扭捏不矫情,但女孩子一遇到感情上的事,多少都是会有点敏感胆小的心理,她偶尔也想当回缩头乌龟。
“要不你微信上问?”
既然羞于开口,甜甜给她想了个法子。
弦思摇头。
她觉得手机聊天总比面对面少了点真实感,也少了点诚意。
甜甜还想再多说点什么,不过弦思手机里来了消息,是团学会大群发了条通知。
经管团学会每学期至少会有一次聚餐,今年学校附近搞了个挺火热的轰趴馆,所以主席和部长们的建议是聚餐也挪到轰趴馆去,边吃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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