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难怪你们家对外保密着。普通人家的女孩,对你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所以说,结婚还是别太早,以免将来后悔又不舍得离。婚姻要考虑的远不止你们的感情,门当户对是最基本的。她的家庭能否助你,她的能力配不配得上你,都是因素。感情会随着时间减淡,总有厌了倦了的那天,到那时铺天盖地而来的是后悔。但如果她有这些条件,那这一场婚姻中,起码你是有收益的。”
叶总慢条斯理地分析给晏沥听,厚重低沉的声音像寺里的梵钟,一声一声地敲在晏沥心头,惹得他有些心烦气躁。
都是混迹多年的生意人,叶总一眼看出了晏沥不想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便停了下来。
他叫了服务生来,添了几个菜,嘱咐晚点上。
“一会儿方总过来,他手头上有个项目我也在参与,他也有意和你合作,可以详细谈一下。”
晏沥应了声。
叶总出去洗手间的空档,晏沥翻看着手机。多半是赵铭奇、陈旭和自己的那个群聊里的消息。
赵铭奇说他新到了两瓶葡萄酒,改天请二人喝。陈旭又对他昨晚新认识的女人进行了一番点评。
退出群聊,再看了看。
这是谁?
晏沥眯起眼睛,眉头微蹙,回忆了一番。
【柏菡进山里找灵感了,还没回来,沈导您找她有什么事?】
柏菡?应该是她的那位朋友,看起来像是要发给导演,却发错了地方。
他没有回复,放下了手机。
叶总回来后说方总得晚两小时才能到,好像飞机延误了,耽搁了些时间,请晏沥再等等。
为了让这两小时显得不这么无聊,叶总吩咐饭店服务生找来了两个无线话筒,让助理和另一个小姑娘唱几首歌助助兴。
气氛一时显得尤为诡异。
晏沥期间出去了两次透气,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耐心被耗得差不多见底了。
他重新打开手机在群聊里发了几句话,和赵铭奇谈了几句天。
但他总有些心不在焉,有什么事悬在心上。
山里?哪种山。
一眼能看到村庄的茶庄矮山,还是充满了未知数的高山?
他犹豫了很久,竭力压下自己眼中就要包裹不住的担忧情绪,用近乎冷漠的神情打下一行字发给了柏菡的那位朋友。
【她回来了吗】
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对方都没有回复。
等方总耗尽的耐心和此处萌生出的焦躁交织在一起,耳边仍旧歌声不断,但没一句他爱听的,眉间便不禁深深地形成了一个川字。
叶总看出了他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而产生的不悦,为了生意,自己必须安抚下他。
两人又有一句没一句地谈天说地,直到晏沥等来了回复。
【还没有,可能是忘记看时间了,我打个电话给她】
过了几分钟,对方又发来了一条说是打不通电话。
此刻他的太阳穴已经有些紧绷,指关节也因用力显得尤为突出。
他庞大的阅片量和阅书量,在此刻成为了他浮想联翩的依据,任他如何努力压下那些漂浮在眼前的画面,也依然停不下胡思乱想。
他自认为大约是过了一个世纪,又发了一条。
【还没回来?】
对方的回复中说柏菡还未回来,可能是迷路了。
包间内,叶总也加入了几个助理唱歌的行列,男声女声混杂在一起,唱着节奏跳跃吵闹的歌,调子也跑得歪七扭八。这一切都嗡嗡嗡地像一群苍蝇蚊虫在耳边滋儿哇地乱叫。
“别唱了。”
晏沥的声音近乎冰冷,沉而低,被淹没在合唱声中。没有人听到,没有人理会。
“我说别唱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怒,说出的字都带着些许震颤,字与字之间都是牙齿厮磨在一块发出的声音,仿佛能摩擦出火花来,惊得所有歌声都在一瞬消失了。
几人反应不及,发愣看着他,又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暴怒。
世界清静了。
他顾不上叶总那错愕的表情和造成损失的可能性,指尖颤动着打下两个字发给尹子妍。
【地址】
随着提示音一响,他收到了尹子妍发来的地址,迅速拿起了搁在椅背上的外衣。
“我有急事先走了,回头我联系你和方总。”
话音一落,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饭店,飙上高速。
晏沥从很小起就是一个不爱说话,更爱思考的人。有时这种思考会变成一种带着自我判断的脑补,并且一旦落实,他会不断地往那个方向去想,越想越到深处、远处,最后预见的往往是事情最坏的结果。人心,他会往最坏处想;事态,他会往最坏可能想。
正如现在。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自己为什么这样反常、为什么四肢冰冷无力、为什么全身连着脊柱都在颤抖。
他眼中只有目的地,火车站、曲州。
晏沥莽莽撞撞地终于登上他这辈子没坐过的高铁,找到位置坐下,整个人显得六神无主。
赵铭奇在这时打来了电话,听筒里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是如何费尽千辛万苦买到的两瓶酒,并问晏沥今晚去不去他的酒吧喝。
“我在高铁上。”
“??你没病吧?”
“去曲州。”
“曲州??那是什么鬼地方?你去那儿做什么?”
晏沥简略地将情况和赵铭奇说了说,对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晏沥以为电话断了。
“晏沥,事到如今,承认吧。”
“承认你其实喜欢她很久了。”
“你只是懦弱得不敢认。”
到了曲州,他又经历了一个人生第一次,坐黑车。犄角旮旯都布满了灰尘的面包车,司机却说要再等一两个乘客再出发,深更半夜的,再等人来怕是要等到太阳都升起。
最终晏沥付了十倍的钱,对方才同意只载他一个人就跑一趟。
凌晨到达客栈时,他冲到前台询问有没有人失踪。前台的人平静而又慢悠悠地告诉他,下午好像是有个女人在找人,不过刚出去没多久就找到了,就擦伤了点皮,来问他们要过酒精。
他本想冲进房间内看一眼,最后还是作罢,在中央的大厅里坐了一宿。
晏沥没有睡着,他虽然觉得疲惫,却没有丝毫的困意。
他低着头,手臂架在膝盖上,头埋进了臂弯,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吱吱嘎嘎作响的木窗吹进夜间的山风,这才让他有了这一天下来的片刻冷静。
回想着赵铭奇在电话里说的话,他想起了种种学生时期的往事,心里不是滋味。
他不敢确认。
矛盾、犹豫、怀疑,五颜六色的情绪搅在一潭死水里,混出个令人头痛剧烈的颜色来,那般纠缠与晦暗。
晏沥吹了一夜的冷风整理出来的一点思绪,却在早晨见到柏菡轻飘飘地从台阶上下来、踩着人字拖穿过大堂的样子时,全数瓦解。
又一次,情绪与身体比他的理智先动。
他将柏菡抱入了怀中,力气之大,生怕一不留神她就逃走了。
一闪而过的念头竟是她没有失踪,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擦伤,真好。
这样的想法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过了许久,怀中的人用力挣脱了。
他们面对面站着。
晏沥低头看着柏菡,她的视线却越过了他,不知聚焦在何处。
她的眼睛明亮清澈,细长的睫毛忽闪着,阴影投映在眼底,美极了。除了美,也冷漠极了。
嘴角似笑非笑的,但笑意不达眼睛,仍旧是冰冷冷的。
晏沥盯着她看,盯得出神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愣愣地响起。
“复婚吧。”
话一出口,他清醒了,想收回都来不及。
比起懊悔说出这句话,柏菡平静的神色却吸走了他的目光。
他哽着有些沙哑的声音问她有没有听见。
她说听见了。
然后呢?
他一哽。
然后?是啊,然后呢?她同意,他们这样像陌生人一样去再结一次婚吗?又或者是,她根本没有同意的想法。
须臾,她像对陌生人那样,露出一个营业式假笑,说她去吃早餐,消失在了视线内。
·
他是疯了才会听信了赵铭奇的话。
是疯了才会抛下应酬不顾一切地赶到曲州。
是疯了才会无意识地说出“复婚吧”那句话。
这是喜欢吗?从何时起?
·
晏沥走时,在客栈门前的道路末端撞见了刚到这里的段成。
两人擦肩而过,彼此冷淡地瞥了一眼对方。
段成化着淡妆,涂了发蜡,帅气挺拔,俨然是个年轻偶像的模样。
晏沥疲惫着脸,虽一身西装,却乱蓬蓬的。
段成看他时,满脸的赢家姿态。晏沥没什么情绪,整个人有些低气压。
“你出局了。”
段成最后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就朝着客栈小跑过去。
晏沥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跟着看了过去。
客栈门前大批的剧组人员出门迎接,而自己却是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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