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跟林海两个人等着黛玉跟柳哥儿都睡着了才打发了下人下去,两个人清清静静的喝着茶水好好歇歇。
贾敏左手用拇指食指中指撑着额头右手捏着个玉把件,长叹一口气,“这两个孩子看着都是聪慧乖巧,怎么到一块儿就老出状况呢,从小玉儿就爱把小哥儿惹哭,那时候还好,小哥儿顶了天就嚎两声。到现在小哥儿胳膊腿儿也壮实了,看吧,也是个厉害的,整天的打!”
林海也是长叹口气,“小孩子哪有不打打闹闹的,等大大就好了。”
“谁说的,我也不记得小时候跟着家里的大哥二哥这么着闹腾啊,去别人家里只听过嫡庶相争,也没见谁家嫡亲的姐弟这么着啊。”贾敏一着急直接将把件重又扔回盘子里。
“你看看,又着急了吧,是谁说的要趁着他们年纪小好好亲近,越是打打闹闹才越是感情好,如今又急了。”
贾敏嘴一撅眼一瞪,“你这是怪我了?!”
林海头疼,赶紧安抚,“哪有哪有,林家在我这一辈再没个兄弟姐妹,该怎样相处我哪里知道,是万万不敢怪夫人的!”
“哼,不敢就好!不行,还是要他们亲近些才行,等长大了抹不开脸了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人的感情总是处出来的,就说我吧,小时候跟二哥比跟大哥相处时间长,到现在也是跟二哥比跟大哥亲近,反过来,跟以前的大嫂子就比跟二嫂子亲近。”贾敏柔美的脸上开始放光。
“嗯,嗯,都听你的。”反正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林海对他这个年纪小又时而温柔贤惠时而聪敏伶俐时而娇嗔可爱的夫人最是没辙。
果然,不听话的小孩子都是他娘惯的。
被娘惯坏的小孩林黛玉这会儿又做梦了,梦中的自己还是生活在那个民风开放的故国,还没有嫁人的自己任性娇蛮彪悍恣意,一身红衣一根马鞭,头永远都是高高扬起。
“你是哪个,敢叫本姑娘让路?”
那是十五岁及笄之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跟着哥哥骑马出门,回程路上哥哥临时有事让自己带着人先等一等,接着就遇见了锦衣玉带金冠刚取得世子之位的邹旭。彼时的邹旭还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郎,尚没有日后的锋芒毕露意气风发。“路者道也,姑娘走得在下为何走不得?姑娘既然停下,在下要过去自然要姑娘让路,这关在下是哪个何事?”笑语盈盈纸扇轻摇端的是风流倜傥的如玉君子。
却原来,这也是个阴谋。之后的一切,更是充满着欺骗。要不然,那个骄傲的如小公鸡一样的宁茹又怎会屑于夺人所好偏要嫁给他?!
泪流满面!
☆、第九章
因着贾敏一意坚持,黛玉和柳哥儿还是时常玩在一处,虽然两个人免不了打打闹闹。今天这个把那个的作业毁了,明天那个把这个脸上涂了墨汁,等后天两个人又抓头发拽耳朵。林家倒是热闹了不少,贾敏也因为忙着照顾儿女生病都少了。
这天,黛玉又跟柳哥儿争起来。“这是父亲给我的,我的!”黛玉抓着小细竹子编的三层小楼紧紧不放。
“我要!”柳哥儿蹬着小短腿哼哼。
黛玉冷哼一声,不屑理他了,抬脚就走,柳哥儿见状蹦下来就追。跟着他们的大丫鬟奶嬷嬷一堆人赶紧跟上,正巧贾敏那儿有人回事,看着照顾得还算周到也没跟出去。黛玉知道柳哥儿就在后面,故意小跑着往前走,柳哥儿迈着小短腿儿还挺有毅力也不要人抱咬着牙追。后面伺候的人知道两个小主子的脾性,加上贾敏也说过不让她们随便插手姐弟两个之间的事,只在后面紧紧跟着。
跑到假山拐角的时候,黛玉朝后一扭头发现还跟着,继续往前跑,谁知正好有两个小丫头正抬水过来,说说笑笑也没看前面。一个不察,三个人撞在一处,因着黛玉个子小,一桶水足有半桶浇在她身上。后面柳哥儿见了,紧跑几步,脱口而出,“快来人,你没事吧…”又觉得这话太透着关心,改口道:“看你还跑,哼,摔着了吧!”
黛玉又急又羞,听见这话更恨,抬手就是一推,本没有使劲的,但是碍不住柳哥儿人小又没有防备地上又滑,一下子撞上地上的桶,脚一绊斜着身子倒下,小脑袋咚地一声撞到假山上。
这一切发生也就一瞬间的事,后面跟着的一串人想救都来不及。
贾敏听到这事泪唰的就下来了,揪着心口后悔不已,一个劲的念叨“都怪我,我明知道玉儿跟柳哥儿爱打爱闹,偏还要他们在一处”。林海也叹着气转圈圈,等着大夫的结果。
“大人,贵千金风寒入体,先饮一大碗姜糖水,再用厚被子捂着。身边断不可离人,若是夜里不发烧那是最好,若是发烧,这里有一张方子,现在就让人去抓来煎好备用。”写好药方递给林家人,又说,“贵公子是外伤,先用上好伤药抹着。因是撞在石头上,这一两天可能会头晕恶心,吃食要清淡,然后慢慢静养即可。”
林海忙让人记下,又打发人领大夫去外书房喝茶。
“两个孩子都没事,你也是为了他们好,别伤心了啊!”林海这边刚安慰两句,那边又有人跑过来。
“老爷,太太,大门外边来了一僧一道,忒是奇怪,给米面不要,银钱香油也不要,只一个劲说要见老爷太太。我说老爷太太都忙着呢没空,那僧人却说忙也是白忙,道人又说我们就是为了老爷太太心中担忧之事来的。好像是确有其事的样子,小的们担心,怕真耽误了老爷太太什么事,赶着来报了。”
林海皱眉,想了一会儿才对贾敏说:“夫人可还记得玉儿和柳哥儿出生时的异象?可见鬼神之事是不可不信的,你且随我去外书房见他们一见。左右没什么相干,即便没本事也不过多施舍几个银钱罢了。”
那一僧一道见了林海贾敏也不行礼,只半合着眼,一个说“阿弥陀佛”一个念“无上天尊”,贾敏素日也多拜佛求神,见到的却比他们有礼多了,闻之皱眉。林海知他们出家人不在三千红尘俗世之中,倒没觉得有什么。
“大师与道长见我夫妇二人可是有事相告?”
那僧人呵呵一笑,“贵府两位公子可是不和?”
那道士也是一笑,“贵府内贵气冲霄汉,两位公子出身必是不凡的,贵人降生想必定会天降异象,不知小道说的可对?”
僧人接着说:“小公子贵不可言,女公子胸有沟壑,林家复兴尽系此二人。只二人命中互为劫数,待来年需去往那富贵繁华之乡钟鸣鼎食之家走上一圈,看那世事无常识得人情冷暖才好,女公子及笄之日便是劫数破除之时。”
贾敏听言不置可否,只不好说什么。
道士又道:“夫人可是想,既然二人互为劫数,分开来也就是了?这却是错了。所谓劫数,历劫方能渡劫,分开不过是一时之计,只会弄巧成拙!”
贾敏不由诧异,这道士果然有些本事,竟能知晓他人心中所想。
林海许以百两白银,虔诚问道:“只这样便好了?”
僧人回说:“只这样便好了!”却视白银如无物,两人转头便走,一路高吟“前世因今生果,辗转反侧只想他人过错。待从头,繁华乡歌舞场,尽消亡,方知前世今生皆虚妄。”
林海亲送出大门,只见此二人仿佛跳跃般愈行愈远,一眨眼已不见了踪迹,林海还以为是自己眼花,问身边小厮,俱言是真神仙。
回头又告知了贾敏,贾敏暂存的那点疑虑彻底消散,而后又诚心敬意给各个大庙小宇送去不少布施。
夫妻二人又商量,贾敏说:“说要去那富贵繁华之乡钟鸣鼎食之家,苏杭素来繁华,林家老辈子也是列侯之家,在家里就好么。”
林海摇头叹气,“莫要说这些赌气似的话,事关两个孩子怎可大意。若说在家里就行,何苦还与咱们说这么些。”
贾敏扭头不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期期艾艾的说:“可是…玉儿和柳哥儿也太小了些,大的六岁小的才三岁,去哪里也不放心啊,莫非老爷放心?”
林海叹气,“怎么能放心呐,我林家几代单传,到了柳哥儿这一辈好歹才出了他们姐弟,恨不能时时放在眼下才好,可我实在是怕啊!”
贾敏垂泪,“家里这边我又离不开,官场上内人家眷应酬不少,老爷也不跟人家似的有个如夫人顶着,玉儿他们可怎么办啊!”
林海皱眉,“说什么傻话,你进我林家时,上头连个长辈也无,一点帮衬没有,咱们夫妻从年少一无所知到如今,磕磕绊绊走过来,相依相靠这么些年,我是再不会找个人插在咱们中间的。况且,祖宗早就留有家训,年四十无子者方可纳妾,违者除族。我身为林家族长,怎可不守家训。”
“那玉儿……”
林海想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果真不假,就连贾敏这种小手段小任性竟然也觉得可亲可爱。安抚性的拍拍她,“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到时候再跟玉儿和柳哥儿说吧,这段日子让他们在家里先快快乐乐的。林家没有族人,老宅那边只留下一些老人儿,再说也不合大师们的话,只能麻烦岳母那边了,还要你先去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