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这十数年, 虎彪无数次后悔自己那一次的嘴馋, 这蓬莱对妖魔的冷血无情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他刚来蓬莱的时候, 这数百山头还有十来个王。十年后, 就只剩他一个没被蓬莱坑死了。
“他们抓这么多妖魔,就不怕西行山装不下吗?”刚称王那会儿,他还疑惑。
早早就投奔他的狐妖说:“不会装不下的,这地方大着呢,而且蓬莱时不时就会来清清妖数。”
然后果然,蓬莱杀了一批又一批的妖, 他隔壁的山大王忍无可忍, 聚集了一大批小妖想要冲出蓬莱山。那一场大战血流成河,血腥味飘了足足七日都未曾散去, 直到后来下了一场大雨,洗去了血味。雨水从山顶汇聚成小溪奔流下去,全都透着淡淡的粉色。
“他们是不是傻!”虎彪对手下心腹道, “这西行山上到处都是禁制,就咱们这点儿微末道行,逞什么强呢?”
狐妖沉默片刻,道:“大概因为拼也是死, 不拼也是死吧。”
头顶上悬着剑的日子却是生不如死。
后来狐妖也死了,因为他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日日以人身在西行山间走动。西行山有个不成文的-c-x-团队-规矩,那就是精怪不能一直维持人形。虎彪刚来的时候山中精怪维持人形超过一个月就会被处死,后来一日日减少,变成现在的三天。
“大王。”那狐妖死前道,“若有朝一日你也受不住蓬莱的暴行,就下令所有跟随你的小妖变回人形吧!蓬莱镇压暴动的妖魔,只认为自己正义。可他们不许西行山的妖魔化成人形,无非是怕自己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终有一日他们会遭到报应的。”他说,“我就睁大这双眼睛看着,看这多年的血债,蓬莱要如何偿还!”
他断气,果然没有闭上眼睛。
虎彪把他葬了,继续自在悠悠。他天天让小妖们上些贡品,躲在这山中得过且过。
他是个很惜命的妖。何况在世人眼里,他们的求生都不过是一场暴.乱。暴.乱发生了,也就得几句感慨:我就说这些偷鸡摸狗的妖总有一天会干更大的坏事吧?好在是关在西行山内,若是在人间,还不知会害死多少人。
但蓬莱已经害死了那么多的妖。
虎彪为狐妖上坟归来,一时沉浸在过往难以自拔。
他心不在焉地以虎形迈入自己的洞府,结果进门的一刹那,他颈上的毛就炸起来了。
上次有这种感觉是被蓬莱长老逮到的时候!
虎彪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赵若初挥手一道捆仙索,把这头老虎捆得结结实实。
虎彪大惊道:“我在西行山中住了十数年,期间从未犯过一条条例,蓬莱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是蓬莱弟子。”赵若初道。她也没解释自己并不想杀他,拿出根上课体罚专用的竹条,啪啪啪地打了他十下。
“为什么?”虎彪咬牙,这么多年强压心底的郁气与不甘一下全都涌了上来,“我们都已经修炼成人了,为什么稍有行差踏错就要被赶尽杀绝?你们人修就从未做错过事吗?”
赵若初手上一顿,虎彪几乎带着原形的啸音,怒吼道:“苍天为证!我虎彪诅咒蓬莱,终有一日被妖魔屠尽满门,你们杀了多少无辜妖命,就要被妖魔杀掉多少弟子来偿还!!”
“我真不是蓬莱弟子。”赵若初收了竹条,道,“我只是为山中小妖而来。从今日起,你不许再以他们性命要挟他们给你上贡。有些小妖没有能力,为此去偷去抢,被蓬莱发现了就是个死罪。”
虎彪仍自气愤,瞪大一双虎眼喷着气。
这场景其实有点儿搞笑,可赵若初不知怎地却笑不出来,收回捆仙索,问:“蓬莱一年会处死多少妖?”
“一年?”虎彪冷笑道,“你应该问他们一个月能处死多少妖!他们年年都抓那么多妖进西行山,但这西行山中妖族的数量可曾增加过?”
“蓬莱一年能抓上千妖魔。”赵若初惊道,“若有千余妖魔被处死,一定会惊动六界!”
“他们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虎彪道,“总会有妖发疯,或杀其他妖,或者自杀。人间大劫又至了,蓬莱又要开始‘斩妖除魔’了。”
赵若初沉默片刻,道:“下月我师兄师姐会来看我。我会把这里的事告诉他们。”
“你是哪个门派的?”虎彪又从鼻子里喷气,“自己都被关进西行山了,还想给我们帮忙?我住进来十多年了都没见有人族被关进来的。你若不是犯了滔天大罪,就是蓬莱恨毒了你,把你关进来想用软刀子磨死你!”
赵若初苦笑道:“因为我身上有魔族的血脉,至于门派……”她摇头道,“如今我这般境地,还是莫给师门抹黑了。”
虎彪的脾气出奇地好,被赵若初打了十下,可听她对妖魔并无敌意,就也对她没了敌意。
“你若有关系还是让他们救你出去吧。”他说,“蓬莱势大,五大派都无法干涉彼此内政,何况你的师门?”
赵若初唏嘘,这老虎既淳朴又通透,只她梦里救出的小妖全是人形,所以她也不知她与他是否有一场因缘。
赵若初得了他不再以性命胁迫小妖们的保证,就下山去了。
带路的老兔子见她毫发无损,那叫一个高兴。
赵若初问:“西行山中,有很多妖发疯吗?”
老兔子想了想道:“也还好,蓬莱条例虽多,咱们偶尔觉得窒息,但若小心谨慎些,还是能保住性命的。”
可如此胆战心惊的生活,自由惯了从人间被抓进来的妖,十有八.九是受不了的。
赵若初一路想着心事,回到木屋,便见院落里一只小兔兔趴在桌子底下乘凉。
她走过去,蹲下身把那只小兔兔抱起来撸毛。
“怎么就你一只兔兔了呀?其他小兔兔呢?”
“我让他们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有人踏出屋门,走到了她的身前,道,“莫把他们当真的兔子,他们已经修炼成人。”
小兔兔羞涩地从赵若初的怀里跳下去跑了:它是只公兔兔。
赵若初蹲在原地,呆滞。
“你纵认为入西行山可两全其美,为什么却不等我回来?”
顾瑾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是怕我保不住你,还是怕我不会保你?”
赵若初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顾瑾衣漠然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种情况,你不好出手……”赵若初吞吞吐吐地道。
顾瑾衣便冷笑道:“那看来是怕我不会保你了?”
赵若初觉得委屈。
梦里他还不是把她流放到西行山了?虽然她在来西行山前,也隐隐琢磨过梦中的顾瑾衣的意图。他把她流放到西行山,反而把她摘出了情劫的嫌疑。只要不惹来蓬莱注意,蓬莱还是会看在长华的面子上不为难她的。只是现在的她显然已经引起了蓬莱的注意。
顾瑾衣叹了口气,道:“若初,蓬莱已认定你与大劫有关,你还住进西行山,是怕他们找不到机会处置你吗?”
“但我没有其他选择了。”赵若初苦笑道,“这么大一顶帽子盖下来,长华也当不起这个责任。”
“你该等我回来。”顾瑾衣只道。
赵若初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
顾瑾衣盯着小徒弟头顶的发旋,倏忽伸手,捏起她的下巴。
赵若初愕然看他,后知后觉地瞧见顾瑾衣目中的怒气。
像是冰雪上燃起的火焰,明明冷到彻骨,又好似能焚尽一切。温情与郁气在其中扭曲,莫名泛开层层的戾气。
这是赵若初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生气,往日里她如何偷懒,顾瑾衣虽然会训斥她,可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师叔对你很好。”不止一个师兄弟这么说,但因顾瑾衣性子冷淡,她从来未曾真切地感受到过。
“师父!”赵若初慌张地,赶在顾瑾衣发作前开口,“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怕你为我出手,会招来非议!我毕竟和大劫有关,若你顾全大局,真的愿意送我过来,我也会因此伤心!”
顾瑾衣仍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赵若初心酸道:“我喜欢你,所以才会提前离开,你又不喜欢我……”
顾瑾衣松开了手,转身,回了木屋。
赵若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心更酸了。
她甚至在想顾瑾衣为什么会追过来,在她的梦中,顾瑾衣可没来看她的——虽然也有可能是她没梦到。如今现实和梦中这番差别,难道是因为她怀了顾瑾衣的孩子吗?
没孩子,他就主动提出把她流放到西行山,有孩子,他就质问她为什么自请进西行山不等他回来。
她看穿他了!!
“进来。”
却听顾瑾衣进门后就叫她。
赵若初脚一动,忍不住就跟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嗷,还差大概三分之一不到这个故事就完结了。下几个故事作者菌都已经写好大纲啦!
每个故事作者菌都很认真构思的,没有凑字数凑世界=L=第一个故事写得不太习惯所以写弱了,其他的都能当单本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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