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说了两遍,仿佛有些失神:“大学能走到最后的情侣都不容易,更何况你们还异国异地。那祝你们能一直走下去,祝学妹能过得永远幸福快乐。”
底下的起哄声戛然而止。
停了几秒,似乎是怕台上的人太过尴尬,有人开始带头鼓掌,紧接着,全场响起了掌声,还有映衬着毕业气氛的欢呼声。
瞿清笑得很平静,回他:“学长也一定会找到自己的一生所爱,一直幸福快乐的。”
下了台,不知道谁在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瞿清借口自己忙,提早逃了。
想到刚刚周亥说的话和周围人的起哄,秋季不散的热风吹拂下,瞿清满脑子里只想得到季风。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给季风提醒他好好吃饭的消息还没回。
大三了,季风直面临着毕业季的种种,他忙到很多时候黑白颠倒,季文礼似乎还给了季风学业之外的压力。
很多时候,季风经常会专注着手头的工作,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和瞿清通着电话,然后把才问过她的问题再问一遍。
或者是,“嗯?你说什么,清清?”
瞿清望着他染了红血丝的眼底,总是摇摇头,然后让自己笑起来,回他:“没事,我说,你别累到了,注意休息。”
挂断电话,瞿清听着另外两个本地室友和男友通着电话,约周末一起吃完饭后去哪里玩,忽然就没由来的心酸。
她很想说“季风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想说“周围不看好我们的人太多了,你可不可以回来,抱抱我”。
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变成“四年很快就过去了”,“还有一年,很快就能常常见面啦”。
这个很快,连瞿清自己都说得毫无底气。
很多人都不相信瞿清还和季风在一起。擅自猜测她被抛弃了还一个人在坚守,经常旁敲侧击,劝说瞿清说出了国,看惯了花花世界,人心变了是很正常的,让她珍惜“身边人”的,为自己找好退路。
瞿清以前从不相信也不在意这种形式上的证明的,她的存在和情感不需要这些外在的证明。但是说的人多了,还是加重了瞿清的恐慌和不安感。
尤其是在季风没时间回她消息的时候,或者,好不容易接通的那头,传来季风和别的女生交流的声音,说着她并不能很流畅翻译出来的英文的时候。
瞿清承认,她在疯狂的猜忌和晃神之下,更深层次的自卑也跟着心酸蔓延。
她无数次想到柳依曦,想到季风17岁生日宴的奢华,想到季文礼口中那些配得上季风的女生。
她也会想,是不是现在的环境和身边的人,才是季风本来就该走的路接触的人,这才是他该有的人生,而和她的一切过往回忆,都只是富家公子人生的一个小插曲。
瞿清向来不是这样扭扭捏捏猜来猜去的性格,从前看瞿仕为在那样一段糟糕的感情里难舍难分,甚至给自己揽责的时候,她还想,以后一定不要这样,发现对方变心了,不属于自己了,潇洒离开便是。
真到了自己头上她才发现,人真动了心,想要当机立断斩断感情,是这么的难,这么的痛。
她甚至连问季风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一连两天,季风都没有给她发消息。
第一天的时候,瞿清是在等,想着自己不主动,看看季风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她来。
第二天的时候,就全是心灰意冷的赌气。
瞿清捏着手机,反复的看,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胸口像是噎着一根鱼刺,吞不下拔不出,但她像是浑然不觉,想和谁用生命置气一样。
临近傍晚,季风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瞿清正在寝室里发呆,深吸一口气,才感受到眼眶的酸涩。
她接了起来,一瞬间的委屈冲到喉头,堵得她没有说出话来。
那边也静了几秒,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响起一声轻喘,尔后是女生略带试探和询问的声音:“喂?瞿清吗?”
柳依曦。
瞿清几乎是瞬间就听出她的声音来。
她堵着刺的喉头像是被人一下子掐住了,那刺陷进肉里,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和窒息。
☆、第39章
对面似乎笃定了她在听, 声音轻柔而知性:“那个,季风他喝多了,我送他回来。你别误会。”
脑海里好像有一辆满载着沉重过往的列车轰鸣而过, 尔后撞到某座名曰不可触碰山巅, 一瞬间电闪雷鸣,分崩离析。
瞿清薄唇翕动了几下,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尽量使自己冷静, 至少不能输得太惨。
至少,不能在这里,在这胜利在望的虚假时刻, 她还来不及庆贺,就输了一切。
开口的时候,还是止不住颤意:“他还好吗?你让他听电话。”
那边,柳依曦沉默了片刻,回看身后倒在大床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唇边挑起一抹轻笑, 眼底有着寒意, 语气里却是抱歉:“我刚刚说了呀, 季风他……喝多了, 现在睡着了, 我等下会给他煮点醒酒汤, 等明天他酒醒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吧?”
试探的语气,上扬的音调,好像她才是那个叨扰了别人的外人。
明明是热极了的天气,室内的空调还徐徐送着冷风, 瞿清却一瞬间如坠冰窟,冷得她一个瑟缩。
她想说你叫季风起来,我要听他的声音,却觉得忽然没有了立场和必要性。
季风的手机在柳依曦手里,她此刻笑意盈盈的在他的房间里,像是一种无言的默许。
都是他的默许。
季风,你知道什么才会将我击溃吗?
不是时间,不是距离,不是你白天我黑夜的漫漫隔阂,不是父母家人和全世界的反对,而是你像这样对别的女生的纵容和默许。那是你之前毫无保留给过我的东西,如今给了别人,是在我们过往和我死守的心上划了一道,鲜血淋漓。
瞿清这段时间无数次想把这段话说给他听,却发现也许连说的必要都没有了。
“麻烦你叫他醒来给我回个电话。”瞿清的手抠进手中的册子里,喉头依旧梗着那根刺。
那边柳依曦温温柔柔的应:“好。”
像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女眷。而且大气,瞿清想到她在季风的生日宴上,在学校的晚会上,清高优雅大方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那里像是被挖空了,鲜血淋漓。
“柳小姐。”这还是瞿清第一次主动喊她,不是像认识的老同学那样喊名字,而是客气而疏离的喊“柳小姐”,“你是重点高中教导主任的女儿,又和季家世交,也算有头有脸有名望的人物,应该不屑于当第三者。但是我还是多提醒一句,如果……你还对季风存了那种心思的话,为了你,也为了他的将来,别做让彼此后悔和怨憎的事。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大可以等我们分手。”
瞿清想说,那一天也许就不久了,你好像要胜利了。
柳依曦一怔,脸色有片刻难看,还没开口,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回头,床上的季风依旧是少年时期英挺干净的面庞,带着犹如神祇般不容触碰的冷傲,还有不健康的苍白。
季风已经连续发烧一周了,却仍旧为了季家在海外的公司每天应酬。
那不是他该过的生活,从前或许也不是他愿意接受的宿命和摆布。
但是……柳依曦勾了勾唇,笑得有些苦涩苍凉。
他现在会愿意接受宿命,无非是为了顺父母的意,早日达成他们的期许,从而手握筹码,为他和瞿清争取一个将来。
季风的眉头紧锁着,像是有化不开的愁,可柳依曦知道,这双眼睛,在望着某个叫做瞿清的人的时候,是从怎么样的可遇不可求,到溺着化不开的温柔。
她凭什么,把那样天之骄子的季风,那样高傲不可一世的季风拉下神坛,让他坠入尘网,却还要锁着他的身体和心不肯舍予他分毫自由。
凭什么?!
想到刚刚瞿清对着她说的那番话,像是把她的爱恋和尊严按在地上践踏的话,柳依曦死死抓着手机,望着暗下去的屏幕,想要狠狠摔出去,终究还是忍住,只是低头,把通话记录删掉,让一切消陨。
她轻笑了一下,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尔后缓缓靠近了那张床,眼底布满了柔情,带着温柔的情愫轻喊:“季风——”
梦中的男人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叠,像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情境。
他蹙眉沉沉呼吸一下,倏忽间抓住她的手。
柳依曦一怔,脑内白了一下,看着少年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脸颊爬上了绯红。
这是第一次,季风牵了她的手。
以前合影的时候,爸爸看出她的小小心思,总是撺掇两个小辈站在前排,然后提议他们牵着手合影。
那么骄傲的季风,那么懂事听话的季风,却执拗着,只这一件事,从不应允,更不默许,和她保持着那样疏离的距离。
所有人以为他生性如此。不想,中途杀出个瞿清,柳依曦才像是被人当头棒喝,醒悟过来。
如若真的动心了,又怎么会舍得止于礼貌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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