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涴高高提起剑穗,将它所代表的意义告诉他们,“这枚剑穗是崇月阁的象征,杀了人之后,他们会将剑穗留在现场。迄今为止,六扇门已经找到很多枚像这样的剑穗了。这一枚是千城不见之后,我在街上找到的。”
听到崇月阁三个字,白羽生脸色一变,他陡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昨天夜里你们离去后,有人往我们家大门上射了封信,我爹把信拿走了,不给我看。但我后来听他同我娘商量,说下次你们若再去找他,他直接闭门不见,能躲多远躲多远。”他握拳,“我估计那封信是崇月阁的人所写,他们威胁我爹,不许他再和你们见面。”
霍嘉抽了一口冷气,补充道:“城哥最近在深挖崇月阁的底数,会不会崇月阁的人怕城哥查到什么,所以,所以···”他没敢接着往下说。
顾一念也开始紧张起来,“他们会报复城哥的!”
花涴担心的正是这个。
她与崇月阁打过多次交道,深知他们有多丧心病狂,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越千城落入他们手中。
她要想办法把越千城带回来,活着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哇,一百章了,快要完结辣
☆、第一百零一章
指尖微微发颤, 花涴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没在街上看到血, 他们应该还没有对千城下手,估摸着把他带走了。”
只是,崇月阁没有山门, 也没有固定的营地, 花涴一时想不到他们会把千城带到哪里。
时间一点一点往后推移,天色已彻底转暗, 闪电和雷声都不见了,漆黑的夜和着沉闷的天, 催得人喘不过气。
有越千城在身边, 花涴甚觉安心,现在他不知去向不知安好与否,花涴像失去了主心骨, 一颗心空落落的, 她在焦灼与不安中逐渐明白, 她对越千城的喜欢,远远超过预估。
她想不到崇月阁会将越千城带去哪里, 找不到越千城的下落, 哪怕她功夫再厉害也没用。
她甚至想回六扇门, 找同僚们帮忙。
点起灯烛, 照亮漆黑的房间, 白羽生分析道:“花姐姐, 你说崇月阁选择带走城哥,而不是当街杀了他,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譬如用城哥的生命来威胁谁?”
花涴怔了下,“威胁?”电光划过脑海,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我知道了!”她瞪大眼睛,“鸳鸯湖!”
摸了摸腰间的长鞭,确认它完好无损,花涴迎着夜色往外走,“你们都别跟来!”
她知道要去哪里找越千城了。
或者说,找那个人。
酝酿了一日的雨终于来到,霏霏细雨从天幕落下,无声浸润着这一方山川。花涴扎紧袖口,提着一口气,在霏霏细雨中赶到鸳鸯湖。
京城有上百片湖泊,其中属鸳鸯湖最大,周遭景致最好。花涴还在天山庵学艺那会儿,每次回家都要到鸳鸯湖逛一逛,这里有她许多美好回忆。
她记得,在远离岸边的湖心有座湖心岛,湖心岛上有座湖心亭,她曾不止一次飞跃茫茫湖水,到人烟稀少的湖心岛练功夫。
同那个人。
双臂高高架起,花涴踩着湖水飞到湖心亭,还没到地方,她便知道她猜测得没错——来对了。
她看到了一艘小船。
谁会在下雨天划船来远离岸边的湖心亭呢?
雨势逐渐转大,花涴抹去糊住眼睛的雨水,沿着有船停靠的那侧登岛,径直往湖心亭去。
迎接她的,是一张带笑的脸,完全陌生,却隐隐透露着熟悉。“你来啦。”那张脸的主人静坐在湖心亭中,用与好友叙旧一般的语气,含笑对花涴道:“还和以前一样聪明呢,看来山下的生活没有毁掉你的判断力。”
眼眸轻抬,他柔声呼唤花涴,“小师妹。”
就像在山上的那些年,他唤她的每一声,何其熟悉。
亭子四角点了不少灯笼,该是他带来的,借着模糊的灯光,花涴看到了越千城。他的双手被绳索束缚,反绑在身后,他们许是给他喂了什么药,越千城低下头昏睡着,不知她已经来到。
他们没绑住越千城的脚,八成认为他不会逃走,毕竟他不会武功。
阿初手拿长剑守在越千城身边,她没穿裙裳,仍做男子打扮,若是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真能把她认作为个头不高的男人。
见越千城安然无恙,花涴提着的那颗心这才放下。
雨势又转大些,雨滴落在木质亭子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花涴上前一步,盯着端坐的那人,嗓音颤抖道:“我以为你死了,哭了有半个月吧。”眼中起了一层雾,像薄雾氤氲下的夜,“那半个月,我每一夜都不得安眠,只要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全是在天山庵的日日月月,痛也罢苦也罢,那全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你也罢师父也罢,我皆把你们视为至亲,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你们会以那样惨烈的死法从我眼前消失,我无法接受。”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抽抽鼻子,继续望着他道:“大约过了半年,我才慢慢从失去你们的痛苦中走出来,他们说你和师父死于意外,我不相信。所以我加入六扇门,成为一名捕快,想调查清楚你和师父的死因。”
她望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无声哭泣道:“师兄,我有许多问题想问你,我想问当年山门失火时你在哪里,想问山上为何有两具尸体,想问你这些年在何处,想问你的手腕和腿缘何受伤,想问你同崇月阁有什么关系。”她抬手擦去眼泪,“可现在我最想知道一个答案——既然你没有死,为何不来见我?你知道我住在哪里的,你为何不来找我?”
她放大哭声,“我们认识八年,师兄,难道八年的时间换不来你道一声安好吗?”
应景似的,暴雨终至,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遥遥送入耳中。
没错,这个跛足男子,便是花涴以为已经葬身火海的大师兄。上次与他过招时花涴便察觉到了这个惊人事实,天底下,唯有师兄才知道她的弱点是什么,也唯有师兄能逼得她节节败退。
她的师兄,名唤重阳。重阳节的重阳。
大雨滂沱而下,重阳端坐在亭子中,静静聆听花涴的话。他伸出手,似想为花涴擦去眼泪,然不知想到什么,伸出去的指节颤抖几下,又将手收回腰间。
仰起脸,他看着花涴含水的眼眸,低声问她,“我送你的那把剑,你为何不用?”从袖口中掏出一枚剑穗,他捏着璎珞上端的绳结,嗓音沙哑,“这些剑穗皆是我亲手所做,我让阿初将它们送给你,我想,它挂在我送你的那把剑上,一定很好看。”
花涴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是你让阿初在杀了人之后留下剑穗的?”她质问他,“师兄,你用这种方式送礼物给我?”
六扇门始终想不到崇月阁为何在案发现场留下剑穗,捕快们众说纷纭,找不到统一的说辞。谁曾想,那些剑穗,全是重阳送给花涴的礼物。
“你喜欢吗?”重阳挑起唇角,献宝似的,把剑穗送到花涴面前,“很好看吧。每个都是我亲手编的,我有很多空闲时间,无事可做时,我便坐下来编剑穗,我编得很慢,每一枚剑穗,我都倾入心血,我想让你看到的每一枚剑穗都完美无缺。”
花涴没接过剑穗,她唤重阳,“师兄。你告诉我啊,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我记忆中的重阳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会和崇月阁扯上关系。”
她揉揉眼睛,手背上全是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真的很想你,想师父,想天山庵。”
怔了片刻,重阳缩回手,低头道:“回不去了。”
世上没有时光倒流的法子。
亭子边角传来越千城的声音,药劲过去了,他醒了过来,“花涴!”
花涴擦了擦眼泪,回应他,“千城!我在这儿,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儿的。”
越千城不担心自己,他只担心花涴,担心花涴担心他。
恰是一个循环。
他朝花涴笑一笑,故作轻松道:“我没事,我很好,你也要注意些。”
花涴“嗯”一声,觉得情绪稍稍平复些。
阿初抽出长剑,以刀背抵在越千城的喉咙上,厉声威胁他道:“老实点,敢乱动我便杀了你!”
越千城从前不怕死,有时还会觉得死是一种解脱。可与花涴重逢后,他开始变得很爱惜生命。他这条命啊,要用来与花涴百年好合,可不能乱糟蹋。
他不敢再动。
花涴怕阿初真杀了越千城,她也看出来了,叫阿初放人没有用,越千城的命其实掌握在她师兄手中。
“师兄。”她抽抽鼻子,对重阳道:“我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管你杀了多少人,更不管你同崇月阁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师兄,是这世上最疼爱我的人之一。”她放软神色,眸光温柔地望着他,近乎祈求道:“师兄,你放了千城好不好,你不要杀他,好不好?”
她等了一会儿,重阳没说话。良久,他缩回递剑穗的那只手,将越千□□字在唇舌间重复两遍,“千城,越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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