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他们问到的死者,要么家中长辈曾经服侍过舒贵妃, 要么曾是宫里的人, 可能与舒贵妃有何关系。
无一例外。
暮色降临,喧闹了一日的京城恢复安静, 月亮出现在天幕一侧,正准备着爬上树梢, 待天地完全变得漆黑, 它才会放出全部的光芒。
花涴和越千城结束一日忙碌,身披暮色返回将军府。
累了一天,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好在辛苦付出总有回报, 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吃完一顿不能被称为晚饭的“晚饭”, 越千城从顾一念那儿拿了张手帕给花涴擦嘴,在总结这一日的收获前, 他倏然想起件要紧事, “我们还忘了一个人。”
顾一念当真过得比女孩子还要精细, 手帕上一股子清新的丁香花味, 花涴擦擦嘴, 抬眸问他, “尹将军吗?”
越千城点头,“嗯。说来,若非我们横插一杠, 尹将军一家现在早已被皇上问罪了,崇月阁偷走马甲胄的目的是报复尹将军或是为了别的什么,我们暂时没法百分百给予决断,不若干脆去问问他。”
花涴表示认同。
趁着天还没黑透,越千城起身整平衣袍上的褶皱,领着花涴去找尹将军。
尹将军今儿个刚把马甲胄完好无损地交给皇上,躲过了灭门之劫,还被圣上褒扬了两句,心情好得没边儿,见了谁都笑嘻嘻的。
见到越千城和花涴,尹将军忙让陈伯准备茶水,俨然将他们视作座上客。
越千城毫不拘束地坐下,又拉了张椅子给花涴,别有用心地询问起尹将军的年纪,“将军年岁几何?”
尹将军没多想,只当越千城是来同他闲聊的,不设防道:“过了年便四十有二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人就老了,这辈子也没留下可说道的事,委实遗憾。”
越千城端起茶盏,放在唇边吹了吹,颇为感慨道:“二十五年前,您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一定经历过不少事儿,见过不少人。”斜眸打量尹将军的神色,话锋一转道:“您应当还记得舒贵妃吧?”
他故意没问尹将军记不记得,而是先诈一诈他,假设他仍记得。
尹将军神色一变,陡然收敛笑意,“不记得。”随着笑容消失,他看向越千城的眼神也转为深沉。
越千城故意笑一笑,放松语气道:“将军家与舒贵妃之间可有恩怨?”
尹将军动动身子,“没有没有,我都不知道舒贵妃是谁。”
越千城可不信
花涴也不信。
武将到底比不得文将心思细腻,会演戏,尹将军装的不怎么像,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透露着一股心虚。
越千城有法子逼他说实话。
慢悠悠叠起二郎腿,越千城给花涴一个满含笑意的眼神,故意不正经道:“哎,将军,晚辈再给您一次说实话的机会。若您对我们说实话,我保证从今以后离尹小姐远远儿的,再不给她看到我的机会,如若不然……”他呲牙坏笑,“我会使手段,让尹小姐彻底迷恋上我,我会玩弄她的感情,让她为了我要死要活,蛊惑她与你断绝父女关系,到最后,我会狠狠抛弃她,由得她悲痛欲绝,我也不管不问。”
尹将军气得双手发抖,“神曲还小,你莫害她伤心!”
花涴忍住笑意,摸着下巴颏,补充道:“令公子似乎对我也很有好感,我是女儿身,不好如千城一般肆意妄为,不然,不然……”她坏笑,“我就嫁进您家来吧!您放心,我家世清白,只是有个不务正业的父亲和大嗓门的母亲,他们一定不会来您府上瞎闹腾的,还有……”
尹将军听不下去了,他打断花涴的话,“晟儿很快便会定下婚约,你莫毁他前程!”
偶尔当一次恶人真是太有趣了,若非氛围不允许,花涴简直想和越千城击个掌,再捧着肚子满地打着滚儿笑。
缓一缓,他俩异口同声逼问尹将军,“说不说?”
虽然晓得越千城和花涴并不是真的打算这样做,可尹将军深知自家两个孩子是什么德行,他酝酿须臾,无奈拍大腿道:“罢了罢了,我说便是了!”
“我本打算带着这个秘密入土的。”坐回书桌内侧的木椅上,尹将军揉着眉心道:“告诉你们俩也无妨,但你们要记住,必须守住这个秘密,不能外传,切不可坏我尹家名声。”
花涴和越千城郑重保证,花涴以终身不嫁起誓,越千城与霍嘉终生不娶起誓。
越千城这人,从不吃亏。
尹将军放下揉眉心的手,长吐一口浊气,这才缓缓道:“我们尹家是武将世家,曾为钟家打过天下,也为舒家的社稷安稳出过力。当年尹家的家主还是我父亲,尹家还效忠于舒氏皇朝,钟太升意图谋反,曾于深夜来与我父亲相会,密谋反叛之事。”
“我那时年纪小,说不上话,父亲执意要和钟皇干一番事业,我拦不住,只得看着他反叛。”
“决定舒姓皇朝存亡那一仗,父亲故意带着援兵迟到,足足拖延了半个时辰,舒公主才落败,也正是因为父亲从中作梗,钟太升才能赢的那么漂亮。”
眉目间显露出岁月留下的沧桑,他忽地压低声音道:“先皇钟太升夺得天下之后,信守那夜与我父亲的约定,封他为振武将军,并允许我们尹家世代承袭振武将军一职。世人只道先皇有魄力,不计前嫌,敢于任用前朝的旧兵,其实他们不知道,先皇与我父亲之间早有约定。”
“后来舒公主成了舒贵妃,她不知如何得知此事,曾专门来找我父亲算过账。可物是人非,她已不是曾经的公主殿下了,她与我父亲吵了一架,末了被先皇亲自出面带走,自那以后,舒贵妃就没给过我们尹家人好脸色。”
初晓月色透过树梢,照在镂空的窗户上,似镀了一层银光。
安静听完尹将军的话,越千城支肘沉吟,语气笃定道:“一箭双雕。若是我们不来掺和,他们正好拿回舒贵妃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东西,顺便让尹将军陪葬。”
当前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多,无需再去收集旁的证言,越千城之前的猜测已经得到彻底证实——崇月阁所杀之人、所犯之恶皆与舒贵妃有关。
转面朝向花涴,越千城沉声道:“崇月阁里,一定有舒贵妃的后人。他在织一张网,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待岁月的流沙洗去老一辈人的记忆,他伺机而出,用最残忍的手段,为舒贵妃复仇。”
花涴打了个冷颤,心中甚觉冰寒——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以毁掉三代人为代价?
就拿雯娘来说,也许她的母亲曾经做了错事,可祸不及家人,她做错的事同雯娘、同雯娘的儿子梁儿有何关系?
她认为,以这样的方式复仇,极其不合理。
夜晚比白日安静,适合沉思,许多白天想不到的事情,很可能在晚上有所突破。
之前越千城一直想不通,崇月阁是怎么得知皇上要赏赐马甲胄给尹将军的消息,并提前半个月让阿初混进府里来的。
如今烛光照夜,他静下心,突然有所悟。若崇月阁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么他们之所以能提前混进将军府,只有一个可能——赏赐马甲胄给尹将军的建议,就是崇月阁的人提出来的!
也就是说,朝廷里,有崇月阁的人。
尹将军得胜是在一个月前,他从驻扎的营地返回京城,用了半个月,从接到赏赐的圣纸,到拿到马甲胄,又用了半个月。合在一起,正好是一个月整。
时间上完全匹配。
想透这一点,越千城顿觉灵台一片清明,整个人轻松许多许多。
他冷静握拳,格外郑重地对尹将军道:“将军,请您一定打听清楚,是谁建议皇上将马甲胄赏赐给您,作为得胜归来之奖赏的?”眸光变得锐利敏捷,他眯起眼睛,又补充道:“另外,皇上借回马甲胄用的理由是最近新得一匹爱马,他想让画师画下马穿着玉甲胄的样子。皇上想要借回马甲胄的时间和马甲胄丢失的时间太巧合了,还请将军您再问问,皇上为何有这个想法?还有,他新得的那匹爱马,是谁送的?”
尹将军本来有些恼花涴和越千城,觉得他们逼他说出尹家的秘密,做人这块不怎么地道。
可他从越千城的话中听出,马甲胄丢失这事儿不简单,另有内情,有人想借机害他们全家。
他又开始觉得越千城和花涴靠谱起来。
尹将军不是吃闷亏的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是他行事的宗旨,他决定好生配合,定要揪出背后搞他的人。
咬紧牙关,尹将军记下越千城的话,并牢牢放在心上,准备想方设法问清楚。
紧闭的大门外传来叩门声,陈伯苍老的嗓音穿过门板,传到室内,“将军,贵客到了,您快些过去吧。”
尹将军“哦”一声。他走到铜镜跟前整了整衣领子,把衣服上的褶皱拉平,左右环顾一番,确保仪容仪表没什么异常,整洁又干净,才推门出去。
看样子十分重视与那位贵客的会面。
花涴不禁好奇——他要接待的贵客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下章有大场面,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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