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顾炎生侧目,面色森然地看着杨慧琴。
杨慧琴见过他打人,对上这副面孔的他,不免发虚。
不过她一个大人还能真怕了他这只小疯狗不成。
于是她尖着嗓子骂:“你这有娘生没娘教的杂种,不是你拿的谁拿的!”
尾音还未落,温蕴之就见顾炎生直接拎起旁边的高脚凳,狠狠地砸向杨慧琴。后者当即尖叫一声,捂着脑袋跳脚。
顾炎生眉宇间俱是戾气,“你他妈再骂一句!”
他一副‘你再骂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的模样。
众人上前劝架。女人护着杨慧琴,男人拉着顾炎生。
顾炎生重重挥开劝架的人,眼尾和脖颈晕着红意,他非常白,发怒火时,皮肤就会涨红。
杨慧琴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她视线转向一言不发的顾家凯,“老顾你不教育教育他?!”
顾家凯面色沉郁,重重地甩了顾炎生一巴掌。
顾炎生当即一个踉跄,面颊起了红印,嘴角出了血。
他稳住身形站好,捂了下被打的嗡嗡作响的耳朵。
小时候被别人欺负□□,他回去告诉妈妈,那个善良而柔弱的女人,只会叫他忍着,说他高考完,去了外面上大学,就会结束了。
她还说他是被神明宠爱的孩子。
他轻笑出声,眼角都分泌出点点泪腺。
他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活到现在,身体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伤口粘着盐粒,轻轻扯一下,就火辣辣的疼。
“钱在这里!”温蕴之骤然扬声喊。
她将麻将机的抽屉全部拉了出来,翻出了四张一百块、一张五十块的钞票。
前一刻不过是一场闹剧。众人呆呆的,仿佛供人观赏的雕塑,发不出任何声响。
半晌。温青山出声:“咳,钱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其余人亦附和,找到了就好。脸上挤着勉强的笑意。
之前有过钱卡在麻将机抽屉里的情况,现在杨慧琴的钱被温蕴之翻了出来,并不奇怪。
温蕴之将钱给杨慧琴,凝神嘱咐:“阿姨,您需要向顾炎生同学道歉。”
杨慧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想说由得你这小丫头来指手画脚,可碍于她是温行止的女儿,忍住了这话。
温行止当年考上B大光华管理学院,为清城县争了不少光。从学校出来后他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资助了他们清城县区十几个亿,县里的一把手对都他敬重有加。
温青山劝杨慧琴:“你就给人孩子道个歉吧。”
他虽然好赌,但平日老好人一个,又是温行止的大哥,认识的人凡事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杨慧琴嚅动唇,终于憋出一句,“今天这事是我冤枉炎生你了,对不住。但你也有——”
“行了行了!”
“别说了别说了。”
“回家回家都回家。”
“……”
众人俱想息事宁人,怕杨慧琴再吐出惹人厌的话,赶紧打断。
杨慧琴被人拥着出了客厅,她嘴里说了句晦气,接着又低声的骂骂咧咧。
顾炎生看向顾家凯,嘴角的血迹干了几分。“会见卡给我。”他今天不想在人家家里和他干架,否则早将刚刚那一巴掌还了回去。
顾家凯面色难堪,翻出包里的会见卡给他。
他平日怕顾炎生偷他钱和存折,所有身价都放在这挎包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全部家当有多少。
得了会见卡,顾炎生离开出了门,骑着电动车离开。
这卡他不会再给顾家凯了。
玩牌的都离开了温少堂家。温蕴之和温家夫妇说了声自己要回去了。
温青山把她拉在一边,悄声问,“之之,那钱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温蕴之面色微变,“不是,是我找到的。”
温青山叹息,他都看见了。是她从包里翻出四百五十块,不动声色地放进麻将机的抽屉里,再假装翻出来。
也不知道杨慧琴那四百多块钱被谁拿了。
不过今天这钱要是不拿出来,大家都会认为是顾炎生偷了杨慧琴的钱。
“大伯,我先回去了。”温蕴之故作平静。
“行吧行吧,回去吧,注意安全。”温青山嘱咐,交代温少堂送她回去。
温少堂拿上车钥匙出门。温蕴之跟在他身后,她直觉顾炎生这种人,骨子里的傲气不亚于她,绝不可能做偷盗之事。
至于她为什么会拿出钱来垫,大抵是因为她愧疚,那晚他的脑袋被温少堂砸了一砖头,后者还不和他道歉。
第8章
周一,温蕴之去到学校。
利用课间时间,她去教室办公室询问周全,学校是否有舞蹈室,她平日会利用中午和下午的空闲时间练芭蕾。
她的户籍在帝都,不会在清城参加高考,
她或许连高考都不会参加,直接报考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的舞蹈学校。
她来这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避难。
周全沉吟半晌,她的情况相当于艺术生,但又不同于他们。
这个孩子会随时离开在这,只要她父母那边的事情得到妥善解决。
“我帮你联系一下音乐老师。”他说。
温蕴之感激道,“好,谢谢老师了。”
原本她打算,如果学校没有舞蹈室,她就去外面的舞蹈机构租练习室。
清城一中音乐老师组的组长(学校只有两位音乐老师)是位二十五六的女性,名叫杨婉清,毕业于帝都的某所艺术院校,普通话带着京腔味。
听她说话,温蕴之倍感亲切。
杨婉清告诉她,自己在帝都待了六年。本科四年,研究生两年,去年才来清城一中任教。
在帝都发展的机会比这多,温蕴之下意识问她,“为什么老师不留在帝都?”
“因为我爱的人不在那,”杨婉清微笑着说,“他在这,我就回来了。”
这位老师学的是音乐,肚子里装的都是阳春白雪的东西,温蕴之的嘴角不自觉弯起。
杨婉清将舞蹈室的备用钥匙给了温蕴之。
当天中午起,她就去了舞蹈室练习芭蕾,她书包里带有舞蹈练功服。
下午的班会课她没上,直接去了舞蹈室,温少堂发消息叫她去外面吃晚饭,她说不去,交代对方给她带碗不加糖的小米粥。
用完餐,温少堂提着小米粥去舞蹈室找她。“你要进舞蹈院校,那还上什么课。”
“总要念完高中啊。”温蕴之说,“说不定我也会参加高考。”
温少堂目前对高考没有什么感觉,他父母对他的要求就是,只要他能考上大学就成。
温蕴之要练舞,温少堂性子贪玩,坐不住,看了会儿她跳舞,就离开了舞蹈室。
练习了差不多的时间后,温蕴之去洗手间擦身子,她身上有汗水,环境不允许洗澡,只能用湿毛巾简单的擦拭。
解决完卫生琐事,她提着装衣服的袋子回教室。
舞蹈室和音乐室练成一体,左手边是一栋废墟的教学楼,学校计划将其改建为古风式的长廊凉亭。
她途经二者间的小径,听见讥笑的骂骂咧咧声。她循声举步过去。
破败的教学楼,置有老式的木质黑板。朱宁后背紧贴沾有灰尘的黑板,两只胳膊张开呈一字,亦紧贴黑。
她头顶放有一颗红扑扑的苹果。她现在是活体靶子。
有的人不快活,就会拿别人尤其弱者出气。
昨晚被父母又打又骂,柳雯雯心情郁愤,逮住朱宁独自在操场跑步的机会,吩咐几个小姐妹把她拉来老地方搞一顿。
别以为她没看到,朱宁暗地里仇恨她的眼神。
她冷笑的同时,愈发兴奋。小蚂蚁还想反抗?怎么被踩死的都不知道。
“站好了!”她手里拿着一把尖锐的飞镖,飞镖的尾端是红色的人工羽毛。倏地一下,镖飞了出去。
朱宁惊恐的紧闭眼,胖胖的躯体颤抖不止。
‘咚’的一声,飞镖钉在了苹果的上方。
没击中,柳雯雯准备再来。王佳皱着眉扯她衣袖,“有人来在拍。”
柳雯雯止住动作,侧目看向来人,嗤笑一声,“又是你,转校生,拍你妈|逼啊拍!“
她喜欢装|逼,温蕴之比更会她装,神色倨傲骄矜,“又是你,校霸雯姐,在日行一恶。”
这里距离篮球场不远。顾炎生、谢非、刘阳和几个男生在打篮球。
温蕴之远远地从舞蹈室出来,途经小径,作为爱慕者,刘阳眼尖地看到了她。
见她站在远处举着手机拍,他疑惑不已。接着又看见她似乎在和谁说话。
他叫上谢非和过去看看。
临近晚自修时间,几个男生亦不再想打篮球。于是去小卖部买水解渴的、回教室的、上侧所的、兵分好几路。
顾炎生跟在谢非、刘阳身后。
听见温蕴之说:又是你,校霸雯姐,在日行一恶。谢非和刘阳笑出了声。
他们的笑声惊动了温蕴之、柳雯雯等人。
柳雯雯面色霎时变得难看。将飞镖扔了,她抬脚离开。
和温蕴之擦肩时,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