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可温 (戴加宁)

“没事，慢慢走。实在走不动我们就回来。我主要是希望你去外面走走，怕你在家里闷坏了。”
慕嫣知他心意，点头答“好”。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梁玉琦就在外面拍门。她像个学校组织春游可以不用去上课的小学生一样，一路上都很兴奋。
四个人只开了一辆车，慕嫣休假在家有好些天没见她，两人坐到后排凑一块儿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楚穆泱从后视镜里看到慕嫣眉头舒展的样子，总算能暂时把提着的心放下。
他们去的是一个古镇，既能看到油菜花，又能欣赏到春日的江南风景。慕嫣下了车，看到满目的金黄，嗅着空气里花的香味时，觉得身心都很舒畅。
春日看油菜花的人很多，又是周末，就更多了。梁玉琦明显是个没耐性的，陪着慕嫣慢吞吞地走了才十几分钟就拉着凌霁跑了，剩下楚穆泱牵着慕嫣的手在及腰高的油菜花田里慢悠悠地爬。
楚穆泱特意带了相机给慕嫣拍照，慕嫣拉着他也拍，两人像对刚陷入爱河的少年，对面相视时能看到彼此眼里的情意。
楚穆泱体谅她，陪着她在油菜花田里就耗了三个小时，拍会儿照歇一下，慕嫣看到他拿出个折叠凳的时候都要惊讶了。
两人玩一会儿，休息一会儿，等去了古镇，欣赏小桥流水的江南景致时，梁玉琦在群里说他们都快逛完了。
慕嫣在小桥这边看对岸斜伸过来的绿枝，慢慢仰起头，看春意爬上枝头檐角，有燕子在檐下做窝，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在盖了瓦片的围墙上懒洋洋伸了下前腿，又窝成一团在阳光里睡了。
慕嫣调整好镜头，拍下了这些画面，脸上始终带着笑，浑然忘了自己的疲惫，追着猫和燕子好一阵拍。
楚穆泱也带笑地看她，心想带她出来玩果然是对的。结果下一秒就看到慕嫣脸色有点变了，刚放松的心情一下就紧张起来：“怎么了，慕嫣？”
慕嫣不紧不慢地收好相机递给他，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玩了四五个小时，慕嫣也确实该累了，于是楚穆泱在群里说了声要走，然后收拾好所有东西。
慕嫣伸出手，慢声细语地说：“扶一下我，走慢一点。”
“是不是难受？”楚穆泱直觉有哪里不对：“慕小嫣，你不要瞒着我。”
“没有。”慕嫣还是微笑：“就走了太久，腿疼，所以你慢一点走。”
楚穆泱信了她的话，一手扶着她，一手防着别的人挤到或者撞到她，等走到停车库，已经是半小时后了，梁玉琦已等得有点不耐烦。
她正要借机骂楚穆泱一顿，先看见了慕嫣的表情，担心地问：“慕小嫣，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慕嫣长吸了一口气，拍拍梁玉琦的手说：“别担心。穆泱，你到后面来陪着我，我可能要生了。”
她这时候才肯泄出一点痛楚的表情来。楚穆泱想到她忍了半小时，又气又担心，还伴随着心疼和自责。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发现，眼睛立刻就红了，声音都有点哽咽：“慕小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更担心。”
慕嫣笑着摸摸他的脸：“我就是怕你担心。好了，送我与医院吧。”
楚穆泱忍着所有情绪，红着眼点头“嗯”了一声，把慕嫣扶进车里，自己也坐进去，对已经在驾驶位坐好的凌霁说：“师兄，麻烦你在保持平稳的情况下尽量快一点。”
凌霁看着前方的目光非常认真，“嗯”了一声。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幸福【修
当楚氏夫妇和梁氏夫妇双双赶到的时候， 楚穆泱已经在产房外来来回回走了几十遍。
梁玉琦被他晃得脑壳痛，但她居然没有趁此机会笑话楚穆泱一番，因为她能体会楚穆泱的心情。毕竟她自己也来回走了个十几遍， 要不是凌霁拉住她并好好安抚， 她估计比准爸爸楚穆泱还要焦虑担心。
柳茹一来， 楚穆泱就拉着她的手问：“妈， 慕小嫣是不是早产？不是才第38周多吗？慕小嫣会不会有什么事？宝宝会不会不健康？”
柳茹被儿子的行为逗笑了：“你的书都看到哪儿去了？38周已经足月了，是待产期！放心， 慕嫣和孩子都没事的。”
冷清柔甚至还有心思取笑他：“穆泱这傻样子少见，琦琦快录下来给慕嫣看看。”
梁玉琦被转移注意力，担心和焦虑顿时被缓解，迅速地拿出手机开始拍楚穆泱的傻样。
楚穆泱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理会其他，一个劲儿地在门外面走来走去。
他总算能体会到电视里那些等候在产房外的准爸爸们焦虑的样子不是夸张手法和戏剧效果。
慕嫣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焦虑和不安， 并没有让他久候。在进产房后的第二小时，紧锁的门终于缓缓打开。楚穆泱赶紧跨过去， 看到慕嫣的脸色几乎与她的头发同色，雪白的头发被汗水湿透，看得他眼里滚出两颗泪珠来。
楚穆泱拉了她的手握住，哽声说：“慕小嫣， 你吓死我了， 我担惊受怕了十多个小时，前面一直不敢说，怕你在里面还要担心我。”
慕嫣有气无力地说：“我们穆泱很棒，知道不给我增加负担。”
“你疼不疼？我看大家都说生孩子非常非常痛， 所以你别说话了。”他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抚着她：“你快睡， 睡着就感觉不到痛了。”
梁玉琦本来想凑到面前说几句，但看慕嫣非常疲惫， 平时活泼得近乎聒噪的她此时却没说话，把机会给了楚穆泱。
这是她独有的体贴，慕嫣懂。但她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无力地对两人笑了下，在楚穆泱的轻抚下慢慢睡了过去。
等病床被推入房间放好时，慕嫣已经睡着了。楚穆泱拿了毛巾小心地给她把汗全都擦去，把她粘在脸上的头发理好，此时才去看被柳茹抱在怀里的婴儿。
柳茹见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孩子了，笑着把婴儿递给他，示意他抱一下。楚穆泱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只觉得那小婴儿看起来实在太柔弱，怕自己一个用力，就给碰坏了。
可他又还是抵不过心里不断涌出来的爱意，主动伸手去接。明明是头一回当爸爸，可抱孩子的姿势竟然很规范，可见之前下过不少功夫。
他盯着襁褓里的小婴儿看，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足足一分钟后才想起来问：“妈，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小公主！”柳茹当了奶奶，脸上的笑容也是止不住，但说话的声音却低下来：“5斤6两。”
梁玉琦听了很是惊讶：“这么点重？不会有问题吧？”
冷清柔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小点声音。新生儿差不多都这个重量，你生下来倒是胖，足足10斤，把我给折腾得，生了两天一夜！”
梁玉琦非常满意这个重量：“由此可见我天生就跟别的婴儿不一样，在起点就赢了大部分人啊！”
冷清柔被她这自信自恋的自夸样儿给逗笑，说：“行了，别耍宝了。慕嫣睡着了，我们先回去，明天你一早过来帮着照顾小嫣。”
梁玉琦说：“我不走，我现在就照顾慕嫣。”
“今天让穆泱陪着吧。”冷清柔看了眼楚穆泱说：“他今晚肯定舍不得回去的。”
梁玉琦探头看了眼陷入沉睡的慕嫣，不情不愿地说：“好吧。那伯父伯母，我和我爸妈还有凌霁先走了，明天我一早就来。”
彼时已是凌晨两点过后，他们趁着楚穆泱陪慕嫣的时候都已经看过新生儿，确认母女平安后提着的心都放回了原处，再呆着反而会影响到她们休息，于是先回去，等明天再来。
楚穆泱根本听不进她们在说什么，跟柳茹确认这个重量是正常的后终于放下心来。他一会儿看怀里的小婴儿，一会儿看床上的慕嫣，笑得傻兮兮的。
他越看越觉得女儿长得像慕嫣，而且两人睡姿都很像。他把婴儿握成小拳头的手包进自己的大手里，明知婴儿已经睡着，还是说：“嗨，小暖暖，我是你爸爸哦！”
柳茹和楚旭和送了下梁氏夫妇，看儿子笑得直冒傻气，便不打搅，两人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打算就这么对付一晚上。
* * * * *
慕嫣做了个梦。梦的开头慕瑾拉着她去游乐场玩，玩碰碰车，坐过山车，甚至云霄飞车，把所有惊险刺激的项目都玩了一遍。后来慕瑾在花海里扑蝴蝶玩，跑跑跳跳的笑得特别开心；她还爬树，爬到一棵高高的梨树上去，给慕嫣摘了一帽兜梨。而梦的最后，慕瑾牵着她的手把她交给楚穆泱，笑着跟她挥手说再见。
慕嫣惊醒了，在晨光熹微中睁开眼，身体某处的疼痛立刻袭来。她轻吟了一声，转了转头，看到趴在床边上睡着了的楚穆泱，然后才看向了放在自己身边的小包裹。
这小包裹里包着她的孩子，此时睡得很香。小小的脸朝着自己，脸上竟然是笑的。慕嫣在产房里已经看过她，此时却还是像头一次见到她一样惊喜——这小小的婴儿竟是她的孩子，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忍不住地笑起来，伸出手握了握婴儿的小拳头，然后想去碰碰她的小脸时，婴儿竟然握住了她的小半截食指。慕嫣愣了下，然后哑然而笑，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鼓胀，让她情不自禁地微笑。
她看着小婴儿，想起那个梦，心里难过又幸福。
楚穆泱醒来的时候慕嫣已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正盯着小婴儿的五官看她像谁多一点。但楚穆泱不知道啊，看她不怎么开心的样子还以为她难受，站起身就准备去找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