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哄 (碧鹿)

　　“就你这样，还有胆量调查别人呢？”她吐口气，不耐烦说，“行了，你知道就行。”
　　“帮我保密，懂了吧？”
　　“班长？”
　　女孩的态度盛气凌人，见他不应，又咬着字眼强调。
　　盛溪发现她是季桃，却也，不像季桃。
　　“吓唬你玩的呢。”
　　转眼间，季桃又恢复成笑意吟吟的模样，天真无害，宛如失去记忆坐在他身侧，懵里懵懂的最初。
　　“不是要去看院长吗？一起？”
　　“不过你别说漏嘴了哦……”
　　“我这回，是以捐助人的名义去探望的呢，要记得这一点。”
　　“嗯……待会到了地方，就说是你给我带的路，还有，记得给我介绍院长喔。”
　　……
　　“……”
　　盛溪情不自禁，连续后退几步。
　　妈的，太可怕了。
　　早知道是这样，这个学期，他就不追那大几百集的柯南了。
　　太过沉迷于谜团，是病。
　　得治！
　　-
　　“山高路远，地处偏僻无人阶段，因此案犯会选择其附近，从中挑选女性受害人作案，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本地电视台的新闻。
　　季桃连一眼都没往大屏幕上瞅，自顾自装扮好，趁着暮色正浓掩护正好，再去市郊别墅探望几眼老院长。
　　七月临近，暑假将要到来。
　　到那时候，大概再没什么机会。
　　出了门，司机车里放的广播，依旧是关于电视机里的那起新闻报道。
　　季桃听到女性受害人几个字，再没心思听，蹙眉让司机换了台。
　　听着心情舒缓的乐曲，心情要好上很多。
　　车照样在山脚停下，季桃扬手，示意司机离开。
　　“一小时之后，再来接我吧。”
　　往上望，山路崎岖蜿蜒，两旁路灯的光被黑暗的路口吞噬，黑洞洞的，显得黯淡无光。
　　身后汽车驶离的声音响起，女孩迈动脚步，像走进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的口。
　　热风呼啸，未停止过。
　　季桃的发丝都被扬起，脸庞露出，黝黑的双眼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些警惕。
　　其实山脚到别墅，只有短短几百米。
　　她不想让司机知道她来探望的谁，转头报信，让季家的那些人知道。
　　其实也有可能早就知道，不过，只是不在意。
　　但她至少表面该维持小心谨慎的样子，免得让人觉得，肆无忌惮。
　　山高路远……
　　无人阶段……
　　女性受害者……
　　这几个不被关心的字眼，到了心思格外敏锐的时刻，腾地冒出，从脑海中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季桃加快脚步，猛地往别墅方向跑去。
　　现在才八点过，还早。
　　杀人犯一般都是深夜出没，没错，电视里演的都是那样的。
　　季桃深信不疑，安慰自己，拼命狂奔。
　　红白相间的漂亮小别墅在树林间露出了头，两旁枝叶被风刮得微动，看似静谧和谐。
　　望见别墅的窗透出的温暖亮光，季桃弯唇，心想无谓的提心吊胆终于可以放下了。
　　她放缓脚步，慢慢地靠近。
　　林间夜色浓重，天上无星，盛夏乱七八糟的蝉鸣，吵到人心烦意燥的蝉鸣。
　　在此刻，都成了安静和谐的乐曲。
　　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季桃微笑。
　　想起了她和林愿的小时候。
　　他经常跑到树上捉蝉，回来后，兴冲冲地给她看。
　　“蝉子可以吃的！”
　　半大不点的小男孩，穿着皱巴巴的衣服，生了一堆火，冒着热汗，在三伏的天气下给她烤知了吃。
　　这些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
　　模糊到都成了碎片，现在的她一遍遍回想，努力让这些碎片重新拼凑起来，以免遗忘在尘封无人的角落里。
　　树叶簌簌地动，季桃的心脏，在窥见别墅侧方的黑影时，骤然停止搏动。
　　蝉鸣声持续，心跳，却不见了。
　　杀！人！犯！
　　想到这个词，季桃浑身猛地一僵。
　　他从黑暗中走出，不缓不急，像是猎人蹲守得逞后，对待猎物时的心态。
　　胜券在握。
　　大可以，慢慢来。
　　“男朋友……”季桃慌乱到掏出手机，看也不看点亮屏幕，贴近耳畔，语气极力镇定。
　　“哦，男朋友。”
　　“我到你家了，快开门，出来接下我，我等你……”
　　“嗯嗯，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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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手指在颤抖。
　　嘴唇翕动，语句算是连贯。
　　表面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随身的包里，藏了把小刀。
　　季桃慢慢地，摸向它。
　　然而月色被风拂动，乌云飘走的下一秒。
　　眼前隐于黑暗的高瘦人影，他的身前，帷幕渐渐拉开。
　　一层神秘的面纱被褪去。
　　真相浮出水面。
　　漂亮却不显孱弱的少年，站在别墅的栅栏前，视线落在她身上，姿态平静且随意。
　　树上的知了，有一阵没一阵地叫。
　　少年微红的唇瓣，似有若无张合，音色娓娓动听。
　　他勾了唇笑。
　　“你是在等，我这个男朋友吗？”


第37章
　　有那么一瞬间, 季桃觉得，她面前的人，比杀人犯还要可怕。
　　对于她来说。
　　杀人犯顶多要了她的命。
　　林愿倒好, 灵魂都直接给她吓没了。
　　她在原地站定，竭力保持, 敌动，我不动的状态。
　　挎包里的那柄精致小刀，当然没有了要使用的打算。
　　手慢慢地从刀身上移开，挤出一个友好而和善的笑。
　　林愿的唇角, 同样保持着浅浅的弧度，饶有兴致一般，也盯着她看。
　　就这么对望。
　　最终, 是季桃熬不过他。
　　“男朋友……”她眨着眼, 弱弱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林愿的笑意堪堪止住，唇轻动，连问话都平静。
　　“不能在吗？”
　　“……”
　　“不是，不是……”季桃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迅速跑到他的身边，搀上他的胳膊, 笑盈盈道，“主要我看到是你，就特别地高兴，你不知道刚才, 你躲在黑暗里，我以为是什么坏人，吓都被吓死了……”
　　“我来采风。”林愿若无其事说。
　　“……”
　　季桃憋了半天, 气势照样很弱：“我是来看望那个老院长的，你也知道，捐助人有时候得充分了解下实地情况，才能决定接下来要不要继续……”
　　“噢……”林愿拉长了调子，意有所指地问，“这里是幸福之家孤儿院吗？”
　　季桃：“……”
　　“原来，这里就是。”
　　他勾起唇角，又不咸不淡补充了一句。
　　“……”
　　“…………”
　　季桃觉得，她现在可以表演杂技。
　　原地狂吐，三尺高的血。
　　“走吧，我和你一起进去。”林愿照样是风轻云淡，无事人的状态。
　　偏偏话里，意味深长。
　　“了解一下，实际情况。”他后半句说。
　　“……”
　　季桃的小心思不断回旋，目光注视前方，抬起脚步和他并肩，又要擦肩而过时。
　　咬了唇。
　　“你是不是怀疑我？”
　　“……”林愿视线慢悠悠地转移，落到她身上，慢了一拍问。
　　“怀疑，什么？”
　　“就是……”季桃的字，吐得分外艰难，“骗、你。”
　　林愿好笑一般：“那你在骗我吗？”
　　“……”季桃只能违心，“没有。”
　　他继续笑：“那不就行了。”
　　“……”季桃迫不及待追问，“那你相信我吗？”
　　他毫不迟疑：“相信。”
　　“……”
　　季桃从眼神明显看出，有些人的内心，可不是像嘴上说的这样。
　　特意蹲点在外，如同守株待兔。
　　明明就是发现她最近的行踪诡异。
　　还不开诚布公！
　　选择了跟上回路数相差无几的试探方式！
　　卑鄙。
　　简直是如出一辙的卑鄙！
　　-
　　温度适宜甚至偏凉爽的大厅，由于装修过于富丽堂皇，精致的壁炉，花纹繁杂的地毯，使得人内心无端生出燥热。
　　系着围裙的帮佣端上果汁和点心后退下，整个客厅，只剩满头银丝体态却依旧优雅的老妇人，以及身边某个没心没肺，殷勤拈了点心来投喂的人。
　　林面笑容温和，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快吃，这个很好吃的……”季桃信誓旦旦，“我都来过几次了，每次探望院长，走的时候最念念不忘的，就是王阿姨做的饼干……”
　　林愿微笑，悉数接受。
　　院长今晚的精神状况看着很好，为上次认错人的事道了歉，顺便和蔼而真诚地，邀请他们下回再来。
　　季桃连连点头应下。
　　时间缓慢流逝，当客厅里的电话铃声作响，院长歉意笑笑，过去接起。
　　聊过几句后，她朝季桃看来，笑着跟她说。
　　“是盛溪那个孩子，他说今天是路上有事才耽搁了，才放了你鸽子，一直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呢。”
　　“跟我在这说了半天，围绕的只有那一个话题，就是让我今天给你把饼干，装得满一点带回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