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风 (卿玖思)

　　周窈没听她瞎建议。
　　不过她也有地方说得没错，光是文字感谢显得她没什么诚意。
　　于是她起身要出门，尤许问她大晚上去哪，周窈脚步顿住，又坐回沙发，找来手机。
　　已经晚上九点。
　　翻出孟之旭的微信，问：在家？
　　几秒后，他回：有事？
　　周窈：没事。
　　然后她登上外卖平台，搜索猪肝。
　　凑过来看的尤许问：“干嘛？你饿了？”
　　她头也不抬地回：“听你的话，给隔壁补补血。”
　　尤许：“……”失策，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
　　一连贯下来，周窈看中了九馆的“猪肝菠菜粥”。既然是他自己餐厅的饭，应该会合他口味。
　　下单，不忘将地址联系方式改成隔壁的。
　　外卖到楼下时，周窈给对方打了个电话，解了门禁锁，在六楼摁了楼层按钮让对方上电梯。
　　.
　　八点半，正给伤口擦药水的孟之旭听到门铃响了。
　　想起方才周窈问他在不在家，以为门外是她。
　　孟之旭开门前先去盥洗室洗了把脸，而后才去开门。
　　门缓缓打开。
　　身穿黄衣的外卖小哥扬笑将手中外卖递上：“您好，您的外卖。”
　　在看到一手撑门框，微微倾身过来几乎将他笼罩住的男人时，外卖小哥愣了愣。他抬头，对上对方那张冷酷英俊的脸。
　　听到男声时孟之旭还诧异了下，门大开，他已经俯身过来，来不及收回，只能保持姿势不动。
　　沉默。
　　外卖员奇怪，后退两步，看了眼订单：“是孟老板吗？”
　　他声音如人一般冷酷：“对，我是。”


第四十章
　　周窈晚些时候收到了孟之旭发来的微信。
　　他只发了一张外卖的照片, 并未说其他。
　　周窈正蜷腿坐在阳台，窗外大雨倾盆，雨珠啪嗒啪嗒地拍打在玻璃上。
　　雨夜总是奇怪的, 扰人清梦，却又莫名催人入梦。
　　周窈看着孟之旭发来的那张粥的照片, 回他：收到就好。
　　雨势过大, 窗外夜色迷蒙, 光线也都似水晕成了一滩滩。
　　隔壁阳台映出来的光像是渺小的萤火，越夜越淡。被裹在萤火中的男人仰躺在沙发椅上，闭眸静静听着外边的雨声。
　　屋内只开了阳台的灯, 光线暗, 除了雷雨声, 周遭寂静。
　　忽然，手机煞白的光亮闪了下。
　　不知过了多久, 他可能是睡着又醒，也可能压根没睡, 随手将手机拿来, 看到的是周窈给他发的微信。
　　周窈：多吃点。
　　他手指在鼻尖轻拂而过, 蓦地一声轻笑。
　　之后的几天里, 孟之旭无论在家还是在九馆, 陆续收到不同外卖, 其中也有九馆的订单。
　　许锦嘉几次看到订单，甚觉奇怪：“九爷想吃就自己做啊, 为什么还那么麻烦通过外卖平台订？”
　　员工也不解。
　　他把这事在三人群里一提，尤许冒出来将事情原委说了。
　　许锦嘉这才解惑：原来是嫂子订的啊，尤许你告诉她不用这么麻烦，想要送九爷什么吃的就直接告诉九爷, 他肯定喜滋滋地自给自足。
　　尤许：别叫那么亲，周周还不一定是你嫂子呢。
　　许锦嘉：我不管，我内定了。
　　安常：……你们俩一天天的能不能有个正事？
　　尤许：上班了，再会。
　　许锦嘉：现在九爷的终身大事就是我的正事。
　　.
　　周五下班的时候，周窈整理材料晚了些才下楼。
　　刚下电梯，就见电梯门外站着一人。
　　周窈与对方并不熟络，连话几乎都没讲过，于是绕开此人往外走。
　　走了两步，身后人叫住她：“周窈，我在等你。”
　　周窈闻声停下，回头疑惑看向朱欣晔。朱欣晔看出她的疑问，瞥她一眼又转开视线，径直往前走，“不是我找你，有人找你。”
　　周窈没跟上。
　　朱欣晔察觉，回头说：“庄毅他妈找你。”
　　餐厅内，周窈对面坐着两个女人。
　　一位是妆容精致的朱欣晔，另一位女性，年纪大概跟周窈母亲相仿，体态圆润。
　　二人正在看菜单，言语亲昵。
　　点完菜，庄太太才抬头朝周窈看来：“周小姐没有忌口的吧？”
　　她笑笑摇头。
　　庄太太又道：“你别紧张，我是刚得知你跟庄毅在接触中，正好呢欣晔跟你又是同事，所以我就想着咱们一块吃个饭，聊聊天什么的。”
　　旁边朱欣晔帮她倒水，再往自己杯里倒满。
　　倒完问周窈：“需要喝水吗？”
　　周窈一直保持笑容，“不用了，谢谢。”
　　她重新看向庄太太：“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我一会约了人吃饭，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吃了。”
　　“这样啊，”庄太太脸上并无失望的表情，只是停顿几秒喝了口水，才慢悠悠道，“前几天你在电视台里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了，我虽然比较希望庄毅能早点结婚，但是不希望他的妻子一会出这个事，一会闹那个绯闻的，传出去不好听。”
　　说完，她深深看了眼周窈：“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吧？”
　　周窈轻轻唔了下，笑出了声，说话时视线在旁边朱欣晔脸上一扫，“庄毅之前有向我提出过正式相处的邀请，我还在考虑中。不过既然庄太太您已经有了儿媳的人选，最好跟您儿子说一声。”
　　朱欣晔原本只想把自己当个背景板，没曾想周窈言语犀利地指出她内心所想，一时脸热，只是垂眸喝水。
　　庄太太愣了下，而后一笑：“我确实觉得欣晔人不错。”
　　周窈已经背上包准备起身：“其实您今天一早就说不同意我跟您儿子在一起就得了，没必要说这么多。抱歉，我时间来不及了，先走一步。”
　　她说后面的话时依然不急不躁，仿佛压根不在乎对方的要求。
　　朱欣晔起身目送她离开。
　　今天的小心思得到了满足，可听完周窈的话，朱欣晔怎么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
　　周窈没约人，出来后上了车，在车里待了会才发信息给庄毅。
　　上次庄毅留下的问题她还没给答案，对方也没再催促，经他母亲这么一找，记起来了。
　　庄毅收到她的拒绝，这次没再像以往那样隔个半天才回。
　　他立马就回：方便见一面吗？
　　周窈：不好意思，不方便。
　　庄毅：没别的事，我妈去找你是我们不对，我也不想挽留，就想给你当面道个歉。
　　周窈：没必要，有什么事微信说也一样。
　　车旁忽然有车快速驶过，低重的引擎声沉沉响起。
　　周窈抬了下眸，是一辆黑色摩托。
　　庄毅回：抱歉，我妈这是第二次干预我的生活了，上一次是我前女友。
　　周窈并不想过多得知他的过往，快刀斩乱麻似的结束了与他的聊天。
　　关掉手机，她就像全身通体来了次spa，觉得轻松无比。可轻松中又夹着一缕不可忽视的烦躁。
　　她自知，烦躁不来源于其他任何人，只与她自己有关。
　　良久坐在车里，望着车前的熟悉街道，又一次觉得前路未知。
　　可那又怎样呢。
　　心血来潮，她想到了一个去处，驱车前往。
　　卡丁车俱乐部。
　　周窈买了两次，一次八圈。
　　她的心情跟着飞驰的车上扬，绕着车道一圈圈驶过，急躁又享受地宣泄着情绪。
　　十六圈下来，已是大汗淋漓，心情却莫名愉悦起来。
　　剧烈运动果然是使人快乐的一大良药。
　　周窈抱着蓝色头盔去往换衣间，激昂的心情在看到熟悉的面庞时也没能平静下来。
　　孟之旭如往常那般穿了一身黑，只不过手中持有一顶黑色头盔。他安安静静地倚站在过道旁，像是等了很久，又像是刚看到她。
　　“孟老板，”周窈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加快的心跳还没得到平缓，仰头笑道，“今天有按时喝粥吗？”
　　孟之旭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那笑里带着一丝桀骜不羁的冷酷，“有人每天按时送饭，孟老板哪敢不吃完。”
　　她又笑了下，这次的笑不同于往常。
　　同样是眉眼弯弯，酒窝浅浅，但是这一次，她的表情和语言就生动了许多。
　　她轻声道：“那就好。”
　　他眸光闪了下，站直道：“准备回去了？”
　　“嗯，”今天的周窈似乎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刚跟尤许约好了去吃饭。”
　　而后她又笑着问：“你呢？”
　　孟之旭个子高，她又穿的平底鞋，微微仰头望着他，鬓间发丝凌乱，鼻尖细细渗出一层汗来，脸颊扑红的，令他瞬间联想到美女讨食的傻样。
　　他笑了下，“刚要跑几圈。”
　　“这样啊，”不待他说完，周窈已然挥手道，“那先再见了。”
　　他唇角微扬，淡淡凝视她几秒，轻启薄唇，发出了一个音：“好。”
　　眼前的娇倩身影已经走远，孟之旭抬手，莹白牙齿轻轻撕咬黑色手套上的魔术贴，慢条斯理地扯下手套。
　　正要离开，身后有人重重在他肩上一拍，而后一只胳膊搭了上来，望着不远处调侃道：“她是上次那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