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风 (卿玖思)

　　那脚步声分明不重，可她就是听到了。
　　这次解锁开了，周窈用腿隔住门，进屋，“我对他没有什么喜不喜欢的，就是觉得挺合适结婚的。”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根细细的针柔柔扎进耳里。
　　站在门前开门的孟之旭，指腹按在指纹键上，门“咯哒”一响。
　　手指停了三四秒才拿开，按住把手推开门。
　　.
　　孟之旭22号晚回的魔都。
　　他先回了趟家，见申岚芝女士。整天电话里抱怨孤独寂寞的申女士，正在麻将桌上，听到他叫妈的声音，先是表情夸张地扭头看他，而后淡定地将手里的牌打出去：“白皮。”
　　他习惯了，站在申岚芝身后，俯下身撑着桌边给她看牌。
　　桌上另外三位阿姨边打量他边打牌，“哎呀芝芝，你家小公子回来了呀。”
　　申岚芝笑得格外开心，对孟之旭说：“阿旭，你回来怎么没跟妈妈提前讲一声。”
　　孟之旭眼睛看着牌，拿了块桌旁放的水果递给她，口吻懒散道：“怎么，我提前说你要来接我？”
　　“那不可能咧，妈妈还约了你阿姨们叙旧呢。”申岚芝看着桌面上的牌，犹豫打哪个，孟之旭给她扔出去一个八条。
　　对面的阿姨碰八条，抬眼看了一眼他，笑着道：“哎哟，小公子打牌就是会照顾人，听说小公子现在也当老板啦，找小姑娘没呢？”
　　不待孟之旭出声，申岚芝抢着说：“什么当老板，小孩子家家酒瞎搞嘛。”
　　然后她又说：“不过对象我们阿旭不愁的，过两天就去女娃娃家给她爷爷祝寿呢。”
　　孟之旭知道他妈说的是关荣清。
　　放在以前，他压根不会在乎申女士如何想，可这次，他的心境却不大一样了。
　　有位阿姨附和申岚芝的话，问：“跟女娃娃怎么认识的？”
　　申岚芝笑道：“我们阿旭性子闷，认识不了几个女孩子的，只不过这个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才抢了先机。”
　　“哦~青梅竹马呀。”
　　“什么时候订亲啊，我们也来蹭蹭光。”
　　申岚芝和众人聊得正开心，孟之旭硬邦邦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妈，关荣清没跟你说吗？”
　　“嗯？”申岚芝疑惑扭头看他，“说什么，说你今天回来吗？”
　　他头又往下低了些，看似在帮她看牌，低声道：“我跟她没关系。”
　　申岚芝小小惊讶了下，也小声问：“崽崽，你们俩吵架了吗？在闹分手？”
　　然后左右找手机，“我给她打个电话，小情侣吵吵闹闹正常的，哄一哄就好啦。”
　　孟之旭：“……”
　　他直起身，“你打吧，让她跟你说。”
　　孟之旭在魔都有一套自己的小屋，还是当初在车队时买的，今年他几乎没回过那边。
　　当晚他住在家里，孟申出差在外，孟光律也参加酒席没回来。
　　家里就剩他和申岚芝，以及一个做饭的保姆。
　　饭桌上，申岚芝边给他夹菜，边小心翼翼观察他。
　　话到嘴边又咽下，只得随口道：“多吃点，长时间不见，你都瘦了。”
　　孟之旭听出他妈语气里的敷衍，“有什么事你就说。”
　　申岚芝笑笑，“没什么的。”
　　然后夹了一口菜，食之无味。
　　最终忍不住了，不禁皱眉道：“阿旭啊，小清说的都是真的吗？”
　　怪不得她下午给关荣清打完电话一直闷闷不乐，牌桌上赢了钱也没见多开心，原来关键在这。
　　想必关荣清已经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了。
　　孟之旭道：“真的。”
　　申岚芝拍了下他后脑勺，“崽崽，你就算现在看上了别的姑娘，也应该先跟小清说清楚分手啊。”
　　孟之旭：“？”
　　几秒，他就反应过来了。
　　果然不能信关荣清那张会添油加醋的嘴。
　　申岚芝又问：“真的跟小清没机会了？”
　　孟之旭放下筷子，抽了张面纸擦嘴：“本来我跟她就没关系，都是你们一厢情愿以为的。”
　　“什么？”申岚芝疑惑，“可小清不是这样讲的啊，她说上次去锡城发现你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孩子，才怀着难过的心情选择退出的。”
　　听关荣清这废话，她还是没勇气将她暗恋孟申的事说出来。
　　孟之旭道：“你再问问她加那个小姑娘微信时难不难过。”
　　“小姑娘？”申岚芝问，“你新看上的？”
　　他想到周窈那张总爱挂上官方微笑的脸，笑了，“是蛮新的，第一次。”
　　“什么第一次？”申岚芝满头雾水。
　　孟之旭夹了块排骨放她碗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她是你儿子第一次看上的小姑娘。”
　　申岚芝听明白了，“那小清呢，你们俩……”
　　“不要理她。”孟之旭淡淡道，“她戏多。”
　　申岚芝听后消化了会，后知后觉：“怪不得小清以前总说她的理想是当个演员。”
　　“欸，对了，”申岚芝两眼放光地重新提起精神，“那个你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能带回家？”
　　孟之旭低头吃饭，垂下的眼睫毛动了动。
　　他轻声笑了：“我也在等。”
　　.
　　26号上午，魔都高铁站。
　　周窈出了站台，寻到侯在站台口打趣聊天的二人——姜舒佳和仲球。
　　她的大学舍友。
　　这次来魔都是她们宿舍之前约好了的一年一小聚。
　　姜舒佳在魔都体育频道当外场记者，小身板的她大学期间就酷爱各类体育项目，也因此结缘现在的先生。
　　她跟丈夫毕业就成了家，也是周窈宿舍最早结婚的一对。
　　站在姜舒佳身旁，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女生叫仲球。
　　仲球如今转行当了一名配音演员，主动漫。外表御姐的她，配的常是萝莉一类的角色。
　　而另一位未出现的舍友，叫薛淑儿，现在是一名演员。
　　她现在也在魔都拍戏，不过暂时走不开，晚上最早也得八点才能出来跟她们碰面。
　　一见到周窈，仲球和姜舒佳立马上前。
　　两人各自挽住她一边胳膊，伸手接过她拎着的东西。
　　姜舒佳故意打趣道：“哎呀小周，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
　　周窈带了几盒桃子，有些重。
　　仲球捏了下她脸，道：“小周周还是这么官方，越大越官方。”
　　周窈说：“不是买的，家里亲戚种的，正好就带来给你们尝尝。”
　　还真不是买的，是尤许他们家种的，前段时间在卖。周窈没什么时间去尤许家，这次还是让尤许挑了些晚桃。
　　姜舒佳车在停车场，出站还有段距离。
　　三人谈笑着过去。
　　太阳正烈，个头最高的仲球撑了把伞，堪堪遮在三人头顶。
　　仲球这次是从杭州过来的，聊天时说想重新回魔都，毕竟大学四年都在这座城市，一看到那些熟悉的场景就舍不得。
　　几人上了车，姜舒佳故意逗她：“怎么，回到这是不是想起前男友了？”
　　仲球跟周窈一块在后座，白了姜舒佳一眼，“屁，我脑子有坑才会想他。”
　　车子启动，缓缓驶出停车场。
　　周窈含笑听她俩拌嘴，就像回到了大学时代。
　　姜舒佳嘴角翘起，观察倒车镜，边怼仲球：“当年你可不是脑子有坑么，跟那么一个渣男分手，你差点哭瞎那双五万都割不好的双眼皮大眼睛。”
　　仲球冷笑：“呵呵，我谢谢你夸我眼睛。”
　　姜舒佳：“一家人，不客气。”
　　两人几乎怼了一路。
　　仲球将话题转到周窈身上，“上次听你说相亲了，怎么样？”
　　姜舒佳看着后视镜里的周窈，感慨：“相亲确实是符合周周性格的常规操作。”
　　周窈跟她们提起的是于然那次，至于这次的庄毅，她没提。
　　“见过一次，还行。”
　　“一次？”仲球惊讶，“认识好久了啊，就只见过一次？”
　　周窈笑着道：“没有好久，我现在是在相第二个。”
　　姜舒佳笑道：“这相亲效率也很符合周周性格，不行就换。”
　　中午在世纪大道的望湘园订了一桌，薛淑儿没来，就她们三位。
　　这是一家湘菜餐厅，里面装修也很有“湘”味。
　　进门就看到一座雾气缭绕的冰雕江山景。
　　这家店姜舒佳常来，还没看菜单先点了道霸王牛蛙。
　　点完对周窈说：“周周，我记得你是不怎么吃牛蛙的，但这家的味道还可以，一会你可以尝一小块，尝个味道就行。”
　　说完将服务员递来的菜单给她俩。
　　周窈有些饿，点了道農家小炒肉，一道鸳鸯鱼头王，然后将菜单给仲球。
　　姜舒佳喝水润唇，看着她，忽然道：“周周，你跟我家偶像熟吗？”
　　周窈摆好身前碗筷，怔了几秒，疑问脱口而出：“谁？”
　　“孟之旭啊。”她说，“我记得之前你说你俩是邻居来着。”
　　“不太熟。”
　　忽然间提起孟之旭，周窈心跳莫名加快几秒，又缓缓平静。
　　她也不懂怎么了，霎时出现在脑海的，竟然是某次跟孟之旭同待一辆电梯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