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吧,他比她大那么多,她说他的时候总说“你们大人”或者“上一辈人”如何如何,那就让他们大人暂时一条战线,先扛下来再说吧……
也不知道到底能扛多久。
换班的医护来来去去从他们身边走过,马奔奔早就不知去了哪里,陶然还没有忘形,只在他怀里感动了一小会儿。
她还记得他们的班车,他们要回驻地,不能让大家等。
她松开苏寒山的时候眼角还有泪痕,低着头不敢看周围,有人正经过,一定看见她和苏主任拥抱在一起了,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但是她多虑了,途经的两个护士大大方方叫了一声“苏主任”、一声“陶然”就走了,没有任何异状。那她们是什么都没看见吗?
苏寒山暗暗叹息,有一种误会叫掩耳盗铃,她以为隐瞒着所有人,但其实只有她自己蒙在鼓里,哦,不,还有小豆。
不过,眼下也没有心情来笑她,只牵了她的手,往大巴车走去。
那就这样吧,他比她大那么多,她说他的时候总说“你们大人”或者“上一辈人”如何如何,那就让他们大人暂时一条战线,先扛下来再说吧……
第132章
陶然妈妈和女儿视频完之后,完全就绷不住了,边哭边往家去,身上穿的是上回去京看陶然时穿的羽绒服,收腰的款,那时候穿在身上刚好一身,现在腰上却空空的,宽出好大一圈来。
但也只哭了这一路,进单元就止住了。
这情景何其熟悉,六年前就经历过一次。
那时候以为走到绝境了,她背地里不知道哭过多少次,可哭过之后,面对奄奄一息的丈夫和高考在即的女儿,她还得强装笑脸,必须坚强起来。
那回终究绝处逢生,遇上北雅,遇上女婿,把老陶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这回呢?她也想坚强,也想不害怕,可是小区里那个每天早上在花园练太极的老头,就在前几天去世了,从前开店时老街上叉着腰和她对骂的婶子也去世了……
走得那么突然,突然得她简直无法相信。她总觉得第二天早上她和老陶去过早,还能看见老头在花园里打拳,老头还会打招呼,重复一千次地劝说老陶跟他学太极,说这能强生;走在路上,好像下一秒就能遇见老婶子,风风火火地不知又在骂谁,转过身却抓一碗咸菜给她,让她炒了寄给陶陶,陶陶喜欢吃……
就在12月,他们还给女婿投过票呢,尽职尽责的,每天在群里帮她提醒大家,积极性一点儿也不比她低。
可这些人都不见了,甚至等不及她请他们吃饭——当初说好的,给女婿投进前三她过年就好好请大伙儿吃一顿。
这顿饭她永远地欠下了,再没有机会还。
他们平时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却突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留给这世间的只有他们的名字,在群里传来传去:你听说了吗?XXX走了。你听说了吗?XXX也病了……
她不知道哭过多少场了,为那些熟悉的名字。
可如今老陶呢?也要变成别人传来传去的名字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像六年前那样坚强。
胡思乱想着,她已到自家门口,打开门,客厅里没有人,卧室门是关着的,她上前敲门,“老陶,我回来了,我这就给你做吃的。”
匆匆忙忙做就的一顿饭,煮了两个荷包蛋,蒸了一尾鱼,她做起来驾轻就熟,据说要多吃高蛋白才有抵抗力。
她再次去敲门,“老陶,开门,出来吃饭了。”
门没开。
“老陶?”门是反锁的,她扭不动。
陶然爸爸在里面却听见她扭门的声音,终于有了反应,嘶哑的十分火急火燎的声音,“别动!你别动门!赶紧消毒!门把手消毒!”
陶然妈妈差点又要掉泪,“哪里就至于……”
“至于!你没看新闻吗?”
“那你出来吃饭。”
陶爸爸沉默了一会儿,叹气,“你把饭放门口。”
陶然妈妈眼泪一涌,“我想看着你吃!我要看着你!我要陪着你!”
里面,陶然爸爸也满脸是泪,“不行!其实,你最好不要回家了……”
“我不!”陶然妈妈终于忍不住哭了,“我把饭放门口。”
可是,她并没有在老陶取了饭进去以后远离这个门,端了个小凳子,就这么守着,无论老陶怎么说她,她都不肯去另一个房间。
“我都陪了你一辈子了!我还怕什么?这辈子反正都是你的人,好也好,歹也罢,横竖是要和你一起的,是死是活就是这么回事了!”陶然妈妈坐在门口,努力忍住哭腔。
老陶在门内,泣不成声。
入夜,陶然妈妈还在门口和老陶说古,说陶然小时候的事,说他们年轻时候的事,忽的,她咳了几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分外刺耳。
她捂住嘴,眼里闪过惊惶。
然而,越想捂住越捂不住,又有几声从指缝里溢出来。
陶然爸爸已经听见了,在里面惊恐地叫她,“小蓝!”
“我没事,我没事,我说话说多了,桑子痒而已,我喝点热水就好了!”她忙道,手机却在此时响了,是苏寒山,屏幕上跳动着“女婿”的字眼。
第133章
陶然妈妈按住胸口,拾起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名字,手指动了动,往绿键上滑,但眼泪一涌,又放下了,屏幕上的字渐渐模糊。
但手机一直在响,陶然妈妈看了看紧闭的门,听得卧室里面有轻微的动静,到底还是接听了,那边传来苏寒山询问的声音,她赶紧回,“我们没事啊,小苏,我们都挺好的,你放心,真的没事了……”
苏寒山一再询问,陶然妈妈都坚持说没事,“就是个普通感冒,虚惊一场。”
电话在陶然妈妈憋红着脸的坚持下结束,一放下手机,陶然妈妈就憋不住了,一阵猛咳。
老陶在房间里着了急,用力拍门。
陶然妈妈好不容易平息下来,隔着门安抚,“老陶,我就是喉咙痒,我刚刚去看了,真的没有事啊,你不要担心。”
门内,传来老陶压抑的呜咽,“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们……”
“你不能说这种话!”陶然妈妈急得就要开门进去。
但老陶在里面反锁了,陶然妈妈急得哭,“老陶,你不要瞎说啊,你开门!你不能有这种想法,你是我和陶陶的支柱,你知道吗?”
“哪里是什么支柱啊!”老陶的呜咽声回应着她,“我本该是你们娘俩的支柱的,可现在我就是累赘,跟你在一起几十年,也没让你们娘俩过几年好日子,拖着不中用的身体,害你们娘俩劳心劳力,我不配当这个家的支柱,我愧为丈夫,愧为父亲,小蓝,我对不住你啊!”
“不许胡说!不许你这么说!老陶!老陶!你听着啊,你是我和陶陶最重要的人,只要你在,我们心里就有依靠,你可不能胡思乱想,你听见没?”陶然妈妈急切地拍着门,“你开门,开门让我进去!”
老陶始终不开门,陶然妈妈更着急了,开始用脚踹门,一头本就湿乎乎垂散而黏在脸上的头发随着踹门的力量更加凌乱。
“别,你别踢了……”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陶然妈妈听见他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像是力气耗尽,趴在门上,无力低泣,“老陶,你要好好儿的……”
她顺着门缓缓滑落,软倒在地上,靠门坐着,脸上泪水和头发混在一起,眼中疲惫、惊惶、恐惧、和迷惘交错,汇聚在折射出来的光里,却透着不一样的坚定和信念。
“老陶?”每隔几分钟,她都要这么叫一声,听得里面传来“嗯”的一声回应,她才放心。
简短到极致的对白,隔门一声呼喊,一声回应,问答之间的意义却是:你还在,我也在。
希望亦在。
这样的一问一答,不知进行了多少个回合,夜幕降临,夜又深去,陶然妈妈渐渐疲惫,迷糊间又叫了一声“老陶?”
门内有人答,“嗯?”
陶然妈妈心里一松,困倦睡去。
苏寒山当晚睡得迟,和陶然视频的时间有点长,因陶然舅舅的事宽慰了她许久,直到手机里传来轻微的鼾声,他才放下手机。
视频仍然开着,大约是太累的缘故,她的鼾声越来越沉。
若是平时,他可能会把鼾声录下来,第二天放给她听,逗她玩儿,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会乐很久,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这个心情,心里像绷着根弦,在她忽高忽低的鼾声里,他的睡眠也深深浅浅,时醒时睡,直到黎明将至,天边刚刚划开一丝灰白色亮光。
第134章
他猛然间坐起,喘着气,后背大汗淋漓。
又做梦了……
梦到母亲去世那个夜晚,刺眼的白光,冰冷的骨灰盒。
他捧在手里,骨灰盒却突然掉落,坠下去的瞬间,他惊惶如焚,扑下身去接……
梦到这里结束。
有没有接住,最终成为一个迷。
因为他每次梦到这里就会醒来。
而每次梦到这个片段,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第一次,于沁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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