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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的热闹未停,一直持续到十一点多。
入夜,暑热稍稍消散,海风带着几分凉意。
一个身穿热裤的姑娘搓了搓腿问叶姗:“珊珊,我的丝巾忘在了上面的露台上,你陪我去取一下行吗?”
叶姗手里的蛋糕刚咬了一口,正找地方放,旁边的金媞媞说:“我陪她去吧。”
热裤姑娘笑着点头,“谢谢。”
两人走到露台,没见到丝巾的影子。
金媞媞问:“还记得之前放在哪了吗?”
热裤姑娘皱了皱眉,“不太记得了,应该是桌子或者椅子上吧。”
露台不太大,两人分开找。
金媞媞绕到茶几旁,就见几个纸飞机横七竖八地躺在茶几上,旁边放着几颗被剥得光溜溜的糖果。
“找到了!”热裤姑娘欣喜地叫道。她从角落的椅子上捡起一条银色丝巾,利落地裹在身上,“终于不冷了,我们下去吧!”
金媞媞笑笑,“我想要杯喝的,你先去玩吧?”
热裤姑娘不太放心,“你一个人行吗?”
金媞媞点头,“没事的,我不走远。”
热裤姑娘走了之后,金媞媞捡起一只纸飞机仔细端详。
这个纸飞机的折法不太一样,机头的部位折了三道,为的是增加重量,可以飞得更远。
她仔细将飞机拆开,又慢慢复原,然后塞进了包包里。
金媞媞叫住一个三楼的服务生,指着露台问:“请问刚才谁在这里?”
服务生抓了抓头发,“抱歉小姐,刚刚没看到人。”他想了一下又说:“要不你去吧台问问吧。”
金媞媞道了谢,又到吧台询问。
吧台的小哥笑眯眯地说:“刚刚肖总过来要了杯酒,好像是拿到露台喝去了。”
肖靳……
金媞媞若有所思地回到甲板,叶姗和严遇几人在摇骰子。她意兴阑珊地坐过去。
旁边围了不少人,严遇不知道输了多少局,脸都喝红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扳回一局,“呦吼”一声吵着要叶姗喝酒,周围人也纷纷跟着起哄。
金媞媞无聊地摸出纸飞机在手心里把玩。
忽然,一道黑影覆到眼前。她抬头,见肖靳半躬身朝着她。T恤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衣领敞开,金媞媞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漂亮精致的锁骨。
她脑子空白一瞬,倒吸一口气。
两人距离很近,肖靳听见声音侧过头来。
金媞媞慌忙挪开视线,直觉脸烧得发烫。
下一秒,肖靳缓缓起身,手一扬,刚从地上捡起的纸团在空中画了个弧线,准确无误地飞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
金媞媞刚想呼出一口气,头顶响起肖靳玩味的声音:“流鼻血了。”
金媞媞:“!”
糗大了!!!
她连忙用手去擦。
一下,两下,什么都没有。
她气呼呼地看向肖靳。
可他已经走进人群中,一手搭在严遇肩上,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笑得肆意又张扬。
第三章
“幼稚!”
金媞媞被气笑了,别开脸小声嘟囔。
她从座位上起身,悠闲走到一侧的船舷旁。
纸飞机戳到她的掌心,她慢慢摊开来,目光变得悠远。
小的时候她住在平城的梦姑姑家。平城紧挨着容城,山清水秀,被人称作容城的“后花园”。不少容城的显贵都在那里置地。
梦姑姑住的是一间四合院,又大又宽敞。
记得那是一个夏天,小小的金媞媞在院子里吃西瓜。
西瓜又大又甜,就是不太好啃,蹭得她满脸汁水。她正奋力和西瓜作斗争,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刺痛。
满脸汁水的小姑娘摸了摸头顶的小揪揪。
小揪揪还在,她的脑袋上却落了一架纸飞机。
金媞媞抬头四处张望,没多久“嗖”地一下,又一只纸飞机越过院墙飞了进来。
她哒哒哒地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纸飞机。
两只纸飞机一模一样,是用皱巴巴的格子纸叠的。其中一张上面还有字。
金媞媞慢慢把飞机展开,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捡到飞机的神仙请带我离开吧。
金媞媞懊恼,她不是神仙,不能带墙那边的人离开。
她认真思考半晌,跑回屋子里规规矩矩在那行字下面写道:我不是神仙,我叫金tí tí。。
她细心地按照纸飞机原来的折痕小心翼翼地叠了回去。然后搬出梦姑姑化妆坐的小椅子,踩上去,用力一扔,纸飞机越过高墙飞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她都坐在院子里等,墙那边再也没有纸飞机飞过来。
傍晚吃饭的时候,负责打扫的邱阿姨和梦姑姑说隔壁有人搬进来了,梦姑姑说是容城肖家的孩子,还让金媞媞不要随便过去玩。
金媞媞乖巧答应,却没提纸飞机的事。
接下来的两天金媞媞难得没有出去跑,她执着地守在院子里等。
老天没有辜负她,第三天的下午,院子那边又飞来一只纸飞机。
金媞媞雀跃地跑过去,纸飞机上果然有字:金títí你好,我叫肖肖。
金媞媞开心极了,纸飞机游戏刺激又隐秘。她回到房间扯下床单当披风,仿佛接到神秘任务的侠客。
接下来的日子,金媞媞和肖肖用纸飞机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肖肖说他被困在这里,有很多坏人专门看着他,不让他出去。他告诉金媞媞不要和别人说起他们纸飞机的事。不然他会被抓起来,金媞媞也会有危险。
江湖侠客,定当一言九鼎。金媞媞答应下来。
肖肖在纸飞机上给金媞媞讲了许多平城以外的事:说金色头发的人喜欢吃石块一样硬的馒头;说白色的熊生活在雪地里也不会被冻死;说纸飞机的前面要折三道,可以飞得更远……
金媞媞美滋滋地听着,她太喜欢肖肖了。
她忽的心生妙计,早上起床后把板凳搬进院子里。终于等到肖肖的纸飞机飞过来,她手脚利落地爬上板凳,扒着院墙打算看看肖肖长什么样。
可惜,她只看到了一个黑黢黢的头顶。由于手上力气不足,直直摔了下来。然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肖肖在纸飞机上说他要离开了。
两个人都好难过好难过。
金媞媞捂着发疼的屁股,仍执着于见肖肖一面。
于是两人做了一个大胆的约定:在当天晚上,肖肖翻墙过来!
那天晚上的星星很多,天空深蓝深蓝的。
金媞媞等在院墙下。
就在小姑娘哈气连天的时候,对面传来一阵窸窣声。
不多时,墙头上探出一颗脑袋。
哇!
肖肖有点瘦,头发短短的,但皮肤很白。
金媞媞眼睛都亮了,她伸手去够肖肖。
院墙那边忽然传来几道男声。
他们被发现了!
金媞媞抓到了肖肖的手,那边的人也在用力拉扯。两个小孩的力气哪里抵得过几个大男人。
肖肖的手腕挣扎间划到了院墙上,鲜血蹭在金媞媞的掌心……
肖肖被人带走了。
侠客的秘密任务失败,金媞媞不得不回归那个扎着小揪揪的平凡女孩。
高高的院墙那边,再也没有纸飞机飞过来。
海风把绵长的记忆吹近又吹远,掌心里的纸飞机抖了抖翅膀。
三道折痕的飞机头……
肖靳……
金媞媞嘴角扬起一抹笑,朝甲板走去。
肖少爷倚在栏杆旁,手里拿着一个酒杯,正漫不经心地看着严遇他们的赌.局。
金媞媞停在他身边,淡淡的声音里透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我没有流鼻血。”
肖靳偏头看她,语气懒散又光明正大:“抱歉,我说谎了。”
金媞媞没说话,她拿出一张红色糖纸递过去,问道:“会叠纸飞机吗?”
肖靳挑了挑眉,捻起她掌心里的糖纸,打量一番,手上动作起来。
他低垂着眉眼,手指白皙瘦长,掌骨分明,在红色糖纸的衬托下愈发精致。
像一件艺术品。金媞媞脑海里蓦的冒出这个念头。
她偏开头去望向海面。
“好了。”不多时,肖靳两指夹着糖纸轻轻放在她的掌心,“送你了。”
金媞媞低头一看,红色糖纸被他折成了一颗心。
不是纸飞机。
是一颗红色爱心。
饱满、立体。
漂亮地、安静地躺在她手上。
金媞媞:“……”
她忽地笑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弯成月牙,唇边还挂着一颗浅浅的酒窝。
她把折纸收好,转头问他:“你有什么小名吗?”
肖靳嘴角勾起笑意,“阿靳算吗?亲近的人都这么叫我。”
“算吧,”金媞媞又问:“那……乳名呢?”
肖靳皱眉,想了想说:“不记得了。”
金媞媞点了点头。
游艇上伴着歌声的欢声笑语不停,夜色浓重,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
肖靳问:“你呢?小名是什么?”
金媞媞如实回答:“媞媞,也有人叫我媞子。”
“媞子?”肖靳笑出声,“那你不如叫小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