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程犹豫一会儿说:“肖总,肖子昂前后四次一共挪用公司三百多万了,还要继续放任他吗?”
肖靳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说:“先继续盯着。”
安程点了点头,带着文件出了病房。
肖靳缓缓从床上起身,走到病房窗前。他换上了一身病号服,手表也摘了下来,左手手腕处露出细长的伤疤。
他站在窗前,目光放空,右手无意识地摩挲那道疤痕,当年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那年的夏天是记忆里最热的。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妈妈临走时抱着他说等大树落了叶子他们就会回来。
他等啊等,树叶还没落,却先等来了他们遇难的消息。
那时候的肖靳太小了,不知道什么是海难。但他大致懂得死亡是什么意思,他的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了,不管大树落了多少叶子。
后来他病了,印象中很久很久都没有从床上起来。他经常做噩梦,梦里各种凶神恶煞的猛兽把爸爸妈妈抓走,他着急又害怕,常常哭着醒来。
有一天,大伯和爷爷外出办事,让两个堂哥待在爷爷家。
肖靳和他们关系一般。
肖翊比他大几岁,表面上对他们这些小孩很好,背地里却总是阴着脸。
肖子昂很淘气,他脑子笨,还经常惹祸。
肖靳不是很喜欢他们,但妈妈说要跟哥哥们友好相处。
肖子昂到他的房间来,说要带他去看他的新玩具。肖靳不感兴趣,肖翊也来做说客。
肖靳不太情愿地跟他们出了房间,肖子昂带着他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没开灯,很黑很黑。肖靳什么都看不到,跟着肖子昂往前走。忽然肖子昂把他往前狠狠一推,然后“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肖靳被锁在一个几平米的杂物间里,周围漆黑一片。
他拼命砸门,哭着喊肖子昂放他出去,却始终没人回应。
没多久外面响起一阵恶鬼的哭嚎声,肖靳吓坏了,不管不顾地踹门。
不知过了多久,杂物间的门被他踹开了。肖靳踉踉跄跄跑出来,踩到地上正在播放鬼哭录音的手机险些滑倒。
肖子昂站在楼梯口抱着胳膊放声大笑,身后站着看好戏的肖翊。肖子昂得意洋洋,指着肖靳大声喊:“我爸爸说了,你爸爸妈妈游手好闲,出去探险所以才会死的!你和你爸妈一样,都是废物!”
肖靳憋红了眼睛,冲过去和他们扭打在一起。所有的教养和规矩都被他抛之脑后。
肖子昂和肖翊都比他高,肖靳吃了不少亏。但他像只发了狂的小兽一样,嘴里一边念着“不许说我爸妈”一边往他们身上砸拳头。最后肖翊和肖子昂也没占什么便宜。
三个人是被佣人拉开的,爷爷回来后狠狠教训了肖子昂一顿。肖子昂被打得嗷嗷哭,指着肖翊说是他让我那么做的。肖翊一脸委屈巴巴,缩在角落里不说话,然后肖子昂被打得更惨了。
肖靳身上受了伤,家庭医生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他左手的腕骨上被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不知道是挣扎踹门的时候留下的,还是打架的时候留下的。医生给他用了最好的药,仍旧没能避免留疤。
到了上学的年纪,肖靳第一次考试就得了第一名。爷爷问他要什么礼物,他要了一块手表。
因为戴表可以盖住那道伤疤。
那是他最耻辱的时刻,他告诉自己要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往上爬,把他们都踩在脚底下。他要向所有人证明,他的爸爸妈妈并不游手好闲,他们的小孩比任何人都优秀。
只是从那以后他开始变得怕黑,黑暗让他绝望和恐惧,他的房间要永远留着一盏小夜灯。
肖靳闭了闭眼睛,摸出手机给安程发了条消息:辞退肖子昂吧。
周六这天,肖靳出院。老宅打来电话让他晚上回去一趟。
和肖靳的预想差不多,大伯和两个堂哥都等在家里。
大伯肖东权见肖靳回来,凉凉地说:“我们阿靳出息了,你爸妈要是在世一定很开心。还是他们运气好,生了个这么优秀的孩子,就算自己好吃懒做也不用担心。可惜了,”他笑得讽刺,“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肖老爷子从楼上下来,肖东权瞥了一眼楼上,立刻打住了话头。
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大家依次落座。
肖东权皱眉道,“爸,自从阿靳接手公司以来我一直鼎力相助,但是阿靳这次做得太过了,竟然把子昂踢出了公司。”
肖君泽皱眉问:“阿靳,到底怎么回事?”
肖靳言简意赅:“肖子昂挪用公款。”
肖子昂急忙分辩道:“胡说八道!谁挪用公款,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肖靳眼角扫他一眼,从一旁的文件袋里抽出一份文件扔到肖子昂面前。
文件里包括肖子昂请人事经理帮忙把自己人塞进财务部的聊天记录、肖子昂和那名财务的聊天记录以及连续四次累计三百多万的取款明细。
“这份材料是安程派人调查得到的,如果你怀疑真假性我们也可以找当事人来对质。”肖靳冷声说。
肖子昂慌了,把文件往旁边一推,拉着肖东权说:“爸,爸你帮我和爷爷说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借来应急,过段时间我会还回去的!”
肖东权看一眼肖君泽,求情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肖子昂又去求肖翊,“哥,你帮帮我。你不是说不会有人发现。”
肖翊打断他:“子昂,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作为肖家的子孙要时刻为公司着想。你不但不能为公司作出贡献就算了,竟然还从公司往外拿钱。如果我是阿靳的话不但要开除你,还会追究你的责任!”
肖子昂脸都白了,一脸诧异地看着肖翊。
肖靳实在懒得看他们,和爷爷道了别就离开了中山路一号。
回到公司,肖靳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每次回老宅都让他赶到极其疲惫。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随手划开手机。
金媞媞发了条朋友圈,晒了一张今天的下午茶。她仍旧一副清淡高冷的模样,身穿一条米白色长裙,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午后的光线映照在她半边侧脸上,美得像一幅画。
肖靳指尖停留在她的脸颊,唇边忽然荡起淡淡笑意。
她仿佛周身散发着阳光,将那些阴霾与不堪照耀得无所遁形,带他走向温暖而明亮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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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两天后,肖靳收到一封金家发来的邀请函。
这周日是金媞媞和金妃妃的生日,生日宴在一家高档私人会所举办,邀请他一起来参加。
肖靳没想到这姐妹俩看起来不怎么亲近,却是同一天的生日。他给了金家答复,又叮嘱安程,“周末是金家两姐妹的生日,你记得帮我去准备一份礼物。”
安程应下。
“等等,”肖靳想了一下又叫住他,“你帮我准备妹妹的那份就可以。”金媞媞的礼物他想亲自挑选。
很快到了周日这天。金妃妃在A大读大二,生日宴邀请了很多同学。
会所外,同学们叽叽喳喳羡慕不已。
金妃妃穿了一条烟粉色的蛋糕裙,头发卷成了大波浪,秀气的脸蛋化了淡淡的妆。看起来也算是清丽甜美。
一个丸子头的女生惊讶地说:“天啊,妃妃你家里好有钱啊,竟然在这里办生日宴!我听我爸爸说这家会所是不对外开放的,而且里面的消费高得吓死人。”
金妃妃高傲地扬着下巴,“也还好吧,我爸爸妈妈疼我。我喜欢这家会所的甜点,所以生日宴就选这里了。我是这家里的VIP,如果你们喜欢我可以随时带你们来玩儿啊。”
同学们无不艳羡,高喊着妃妃小公主,簇拥着金妃妃来到会所内。
迎宾台前写着祝词,很快有同学发现今天不光是金妃妃的生日,也是她姐姐的。
刚刚的丸子头问:“妃妃,你还有个姐姐?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我跟她一点都不熟,”金妃妃耸耸肩,“而且准确来说今天也不是她的生日。她的生日比我晚一周,爸爸妈妈为了方便,每年都在我生日这天给我们一起过的。”
同学们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
“太惨了吧!”丸子头开玩笑:“天啊妃妃,你姐姐不会是捡来的吧?”
金妃妃不耐烦,“哎呀,总提她干嘛,你们不想去吃甜品啦?”
同学们立刻哄起小公主,大家一起往甜品台走去。
不远处的安程看了一眼肖靳,老板周身气场全开,方圆十里内的人都能被冻透骨髓。
他轻咳一声提议:“肖总,小孩说的话不一定能当真的。也可能是金小姐开玩笑的,要不我们去找媞媞问问看?”
肖靳没说话,径直走向会所内。
金媞媞穿了一条白色短款小礼服,做工精致,样式却略显简单。不像过生日的主角,倒像是个普通的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