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莲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熙熙,你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之前我一直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你,直到这次我突然晕倒,我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必须告诉你。奶奶年纪大了,随时有可能跟上帝见面,如果我不提前告诉你,等我死了以后,就没有人能告诉你那些尘封的往事了。”
尘封的往事?程秀莲到底想要跟她说什么,她怎么感觉程秀莲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她不禁鼻子一酸,哽咽着开口:“奶奶,你别说傻话。你身体这么好,这次昏倒只是意外。奶奶,你说过要看着我幸福,我现在离幸福还很远,你不会不管我了吧!”
“熙熙,奶奶的身体,奶奶心里有数。这次奶奶能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都是奶奶还有未了的心愿。如果我的心愿了了,让我现在死,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熙熙,这些话我只对你说一次,奶奶希望你能牢牢记住,听清楚了吗?”程秀莲过了好半晌,才幽幽开口。
“不要!奶奶,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奶奶,之前你不是也说过尽快就可以出院。你现在怎么会说这么丧气的话,奶奶,你肯定不会有事的。”莫小熙拉着程秀莲的手,紧张地喊道。
欧阳昊辰走到莫小熙的身边,从后面拉着莫小熙的手,安慰道:“小熙,别这么紧张。奶奶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你,你就好好听着。好吗?”
莫小熙转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欧阳昊辰,点点头,认真地道:“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从奶奶口里听到什么我不想听到的,昊辰,奶奶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对。奶奶不会有事,奶奶只是想跟你说说话,我们静静地听着奶奶说话,好不好?”欧阳昊辰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莫小熙。
莫小熙嘟着嘴想了想,才慎重地开口:“好吧!不过奶奶,你可不能胡乱说话,如果你说胡话,我会不高兴的。”
程秀莲点头,认真地道:“熙熙,你现在已经长大,不再是小孩子。奶奶觉得是时候告诉你真相,去找你的妈妈吧!她还活着,只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你也别再怨恨你妈妈,你妈妈抛弃你,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奶奶,请你不要再替她说好话。如果她真的爱我,怎么舍得把襁褓中的我丢给你,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奶奶,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孩,所以妈妈就不想认我!”莫小熙心里酸酸地问道。
“不是。你妈妈离开,跟奶奶也有很大关系。你妈妈并不属于我们那个小村子,你妈妈本应该生活在大城市。都是该死的人贩子把你妈妈卖到我们村里,那时候你爸爸还没有遇上喜欢的女子,正好隔壁大牛把你妈妈带回来。然后你妈妈求你爸爸放了她,但是你爸爸太懦弱,并不敢私自放了你妈妈。你爸爸常常偷偷跑去隔壁给你妈妈送吃的。一来二去,你妈妈就没有那么怕你爸爸了。”程秀莲声音低低的说着。
顿了顿,程秀莲才再次开口:“那天,你爸爸从隔壁回来,心情极度不好。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你爸爸才跟我说了实话。你爸爸说姜玉琴,也就是你妈妈。你妈妈哭着说想离开这里,但是你妈妈没有办法离开。她希望你爸爸能帮她离开,可是你爸爸并不敢这么做。你爸爸烦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大牛想带着你妈妈去赶集,你妈妈死活不肯去。大牛没有办法,就把你妈妈锁在了家里。”
“你爸爸照样偷偷去看你妈妈,你妈妈再次拜托你爸爸救她。你爸爸鼓起勇气把你爸爸带离了村子,他们躲在山上不敢回来。说来也许是上天的缘分,大牛去赶集的路上出了车祸……”程秀莲缓缓地继续道。
莫小熙紧张地看着程秀莲,默默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妈妈是被卖到我们村来的,是不是?正因为这样,妈妈才会狠心抛弃我!”
程秀莲点点头,无奈地开口:“嗯,姜玉琴是大牛从外地带回来的。我们一直问大牛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大牛就是不肯说。后来我也问过姜玉琴,姜玉琴只是摇头,什么都不愿意说。大牛死后,姜玉琴就跟着你爸爸过日子。平静的日子总是特别快,当你爸爸知道自己要当爸爸的时候,是多么的开心,但是姜玉琴似乎并不愿意生下你。是我跪在姜玉琴面前,求她生下你……”
“奶奶,对不起!”莫小熙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默默地道。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姜玉琴,她也是受害者。她不肯生下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她是被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她说她迟早会离开,我想只要有孩子,她就不会离开。可是我低估了她的能力,因为担心她离开,我跟你爸爸随时陪在她的身边。那天她趁我去街上赶集,把你爸爸支开,然后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程秀莲回忆着姜玉琴离开时的情景,那时她确实恨过姜玉琴。姜玉琴怎么这么残忍,她怎么能抛弃嗷嗷待哺的女儿离开!
莫小熙虽然很同情姜玉琴的处境,但是姜玉琴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姜玉琴就从来没有来找过她。姜玉琴怎么如此铁石心肠,她再怎么说也是姜玉琴的女儿,姜玉琴怎么可以对她如此。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母亲的名字,以前她试图从莫国辉口中得知姜玉琴的名字。每次只要她提到妈妈,莫国辉都是满眼的哀伤和不舍,她只好放弃,不再追问姜玉琴的下落。
“她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这么离开了吗?”莫小熙表情淡淡地问道。此时她的表情虽然很淡,但是她的内心早已经是暗流汹涌,她不愿意相信姜玉琴是那么狠心的人。虽然她脑海里完全没有姜玉琴的身影,但是她总觉得姜玉琴不会什么都不留下就离开。
欧阳昊辰此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莫小熙,原本他以为莫小熙只是没有得到母爱,却没有想到莫小熙是被母亲无情的抛弃了。莫小熙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姜玉琴就抛弃了莫小熙。姜玉琴怎么能这么狠心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天底下还真的有这么残忍的母亲……
紧紧握着莫小熙的手,欧阳昊辰希望能给莫小熙带去温暖,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第100章 尘封的往事(下)
安静的病房里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莫小熙才轻声询问:“奶奶,姜玉琴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下吗?”
程秀莲摇头,半晌后才幽幽地说:“姜玉琴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信,我一直收藏着这封信。信中的大概意思是虽然她很舍不得你,但是她必须离开。因为她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她要去寻找她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寻找失散的儿子,她也不会被拐卖到这里。她说很感谢你爸爸的照顾,希望我们能好好照顾你,把你抚养长大。”
“那她说过要回来看我吗?”莫小熙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一般。
“是的。信中说她找到儿子就会来看你,但是她这一走就杳无音讯。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找到儿子,也就是你从未谋面的哥哥。熙熙,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真相。以前经常缠着你爸爸问你妈妈的事,你爸爸总是很为难。你爸爸是真的很爱你妈妈,但是他们始终无法走到最后。你妈妈的心不在这里,她一直想着怎么离开村子。熙熙,答应奶奶,不要恨她!”程秀莲眼底是满满的忧伤,如果没有遇到姜玉琴,莫国辉应该不会整日酗酒。也许这一切都是缘分,没有姜玉琴,又怎么会有莫小熙呢?
莫小熙眼中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她竟然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哥哥。儿时看着别的小朋友都有哥哥,而她不仅没有哥哥,连妈妈也没有。那时候她真的很希望有一个可以疼爱自己的哥哥,原来她真的有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哥哥。
“奶奶,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程秀莲拉着莫小熙的一只手,不放心地嘱咐:“熙熙,奶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奶奶希望你能找到姜玉琴,也许姜玉琴正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有你同母异父的哥哥,如果你能找到他们,要学着跟他们好好相处,知道吗?”
莫小熙擦擦眼泪,点点头乖巧地答应:“奶奶,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保重好你的身体,我希望你能看到我幸福。只是人海茫茫,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他们。说实话,我真的很想当面问问她,她离开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想过我这个女儿吗?”
“你听我说,熙熙!当时我担心她把你偷偷带走,我去哪里都是背着你。如果那天我没有把你背去赶集,她应该会带着你一起离开。而且我为了让她找不到我们,我们举家搬到现在住的地方。所以如果她真的去找我们,她也不可能找到我们。”程秀莲本来很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但是如果不说,莫小熙应该会恨姜玉琴一辈子吧。
莫小熙不知所措地看着程秀莲,有些不相信地道:“奶奶,你说的是真的吗?从我记事起,我们就一直住在那里,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什么时候搬得家,我怎么不知道。”
程秀莲叹口气,无奈地道:“说奶奶自私也好,奶奶真的不希望你被姜玉琴带走,所以才会带着你叔叔一家搬离了原来的村子。我们搬家的时候你还很小很小,你当然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