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你问点有营养的。”
荆羡冷着脸,坐回去,态度生硬:“能说一下当初为何选择进入生物制药的领域?”
这个问题,其实她也有一点点好奇。
当初听说他去别的城市补了学籍直接参加高考,最后进了Z大念临床医学,后来不知怎么又去瑞士PSI实验室了。
曲曲折折,无人知晓个中原因。
荆羡一直在等他开腔。
可他停了很久,视线越过她,落在漆黑一片的窗外。
今天夜空凄凉,星月无痕,就连云都没个踪影。
荆羡不知道他在欣赏个什么东西,她用力捏着拳头,感觉这辈子所有的等待好像都要花在这一晚上了。
幸好,最终他还是开了口。
“我爸在做完肝脏移植手术的第三天就死在了病床上。”
他很淡地笑了下:“因为排异反应,也因为没有钱,用的抑制剂都是仿制药,和进口的比起来,疗效甚微。”
荆羡抿唇。
容淮:“排了三年多的肝源,撑了一千多天,结果不到72小时就化为泡影,你说可不可笑?”
荆羡没说话。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有个生病的父亲,但没想过会那么严重,只记得有一次在地下拳馆,少年鼻梁骨都断了,还在那没心没肺地笑,指尖勾着她的下巴,语调张扬:“三十万有了。”
三十万。
年少时的她压根没意识到三十万是拿来救命的。
荆羡欲言又止。
“别摆出这种表情。”容淮站起,看着她苦巴巴的小脸,“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怜悯。”
有那么短短一瞬,荆羡见到了他脸上的落寞和苦痛,兴许还夹杂着点不甘,结果她安慰的话刚提到嗓子眼,他早就恢复如初,一贯的淡漠神情。
好像刚才的软弱只是她眼花了。
通往露台的移门被打开,他走出去,摸出打火机,薄唇抿着烟,“抽根烟,你继续。”
纽约的风很大,刮得脸颊生疼。
荆羡无意戳别人的伤心事,问了几个白婧重点强调的也和时尚擦边的问题,这回他态度还算正常,尽管言简意赅,但也算配合了。
一场访问断断续续,差不多一个小时。
午夜降临时,荆羡困到眼皮子都耷拉下来,头枕在手臂上,倚靠着躺椅的扶手,歪着看手机里的采访稿。
还有几个巨他妈尴尬但又问不出的难题。
他抽走她的电话,一目十行地扫过,算是自问自答。
【闲暇时刻会做什么样的运动?】
“没有闲暇。”
【工作很忙的时候会选择怎么排解压力?】
“没有压力。”
【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定会有一位默默支持他的灵魂伴侣,可否透露未来的择偶标准?】
说到这,他怔了很久。
躺椅上的姑娘已经睡着了,脸颊粉扑扑,像海棠花开,纯真又勾得人忍不住倾身采撷。
他垂下眼,摁掉录音笔的电源。
夜空里,他的嗓音轻到几不可闻:
“黑头发,白皮肤。”
“有酒窝。”
“还有公主病。”
作者有话要说: 荆羡:你们觉得我睡着了吗?
谢谢宝贝们的投喂,今天没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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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进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灰白色的长绒地毯上落下痕迹。
房间昏暗,也很安静,荆羡却因为没了往常习惯的真丝眼罩后敏感察觉到了环境的光线变化,她一直是个诸多挑剔的人,想要保证良好睡眠质量的前提非常苛刻。
所以,纽约AM6:30,她在迷迷糊糊里醒来。
这家酒店的湿度糟糕,整晚的空调让房间异常干燥,敏感性鼻炎的人都懂,这样起床会有多难受。
荆羡没能摸到床头的纸巾,很无奈地捂着鼻子,一边慢吞吞坐起身来。
有差不多五秒,她的记忆都是处在一个空白的状态,然后就像慢镜头回放,关于昨晚的那些画面一点点塞回脑袋里。
好像最后的印象是采访期间露台上男人眯着眼抽烟的模样,清清冷冷,厌世颓然。
荆羡愣了半刻,猛然低头。
卫衣外套不在身上了,但里头的T恤和内衣都完好,牛仔裤上的帆布皮带被抽走,但纽扣老老实实扣着。
她松了口气,半晌又轻轻锤脑门,略感荒谬地笑了笑。
真是,她在想什么?
也没喝酒也没调情,如果这都能乱性,只能证明姓容的小子为了上法制节目无所不用其极了。
荆羡赤着脚去洗手间,先用温水洗了洗鼻子,又拿湿纸巾小心擦拭,好不容易安抚好这难伺候的鼻炎后,她才有闲暇扫一眼手机。
这年头微信才是第一通讯方式,今天很意外,界面上有两条非系统自动发送的短消息。
号码没存,但很熟悉。
荆羡点开。
【女服务生帮换的衣服。】
【醒后联系。】
荆羡当然知道是谁发来的,不过一看发送时间,凌晨4点02分。
呃……
所以是整夜没睡还是醒得比鸡早?
她想到荆焱曾经也有过3天只睡7小时的壮举,顿时觉得这些年轻企业家确实都不容易,天生的操劳命。
荆羡对着镜子洗漱,25岁的年纪,每一天她都严阵以待,照例观察眼角确保没有出现细纹后,她在酒店提供的大牌面膜里挑了张基础补水的,趁着保养的闲暇,把录音笔里的音频导到手机。
这玩意剪切的话还需电脑,可惜手边没有。她听了比较关键的前半段,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把东西发给了白婧。
工作完毕,她才有闲情逸致想别的。
比如说,如何不动声色地撇开某些人。
虽然说当初是一起来纽约的,可没人规定他们非得一起回去吧?本来就只是普通合作关系,更勿论两人曾经还有段那么尴尬的过去。
荆羡过了相当平静的一晚,理智早就恢复正常,之前妄图在容淮那儿求庇护的念头已经彻底打消了。
退一万步讲,若是荆焱真知晓杀过来,她当着他的面跟那位求助,这不是火上浇油么?下场估计会更惨烈。
荆羡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她换了昨天送来的另一套衣服,准备先行下楼吃早饭。
结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开门,外头站了个30岁上下的男人,斯斯文文的脸,千年不变的得体微笑,还有潜台词很耐人寻味的开场白:“荆小姐,您醒了。荆总在下边车里等您,怕太兴师动众,只让我在这边候着。”
你品!
你细品!
兴师动众……
怕是出动了一个师的战力来擒拿她。
荆羡真是有火发不出,一口怄气堵在喉咙口,她只能迁怒于骆亦白,凉凉剜他一眼,后者面不改色,恭恭敬敬摆了个请的姿势:“您先请,东西我让人收拾。”
黑色迈巴赫半熄火的状态,停在街角。
早上刚出的太阳这会儿也没了,天空染上阴霾色泽,一如她乌七八糟的心情。
荆羡走近,早有人为她拉开车门,她故意磨蹭不进去,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歪着头看向车里:“谓谓,我机票都订好了。”
荆焱翻阅财经报的手顿了顿。
这些年,他几乎没有再听到过这个小名了。
曾经父母拿【儿子无所谓,女儿无忧无虑】来给龙凤胎起昵称,他年少时深恶痛绝,总觉得大人倾注给自己和妹妹的爱完全不平等。
她总是不懂得看人脸色,追着他屁股后面为谓谓长谓谓短,后边年岁渐长有了隔阂,她却再也没这样喊过他。
荆焱承认,有那么一刻,他是心软了的。
然而最终,他仍是看着她:“上车说。”
荆羡伪装的甜美瞬间垮掉,她冷着脸坐上去,口气很冲:“你这样一直监控我的人生一定很有意思吧?”
“我说过很多次,忧忧,我从未限制过你的自由。”荆焱慢条斯理展开报纸,语调波澜不惊:“我没想过昨天在那个派对上会遇到你,既然遇到,现在哥哥接你回家,有问题吗?”
荆羡沉默。
纽约的冬季比临城更萧条一些,车外风景无趣得紧,她硬是盯了一路,快到机场时才开口:“你怎么不问?”
荆焱笑笑没答话。
其实他早就让骆亦白查清楚了,巧合的确挺多,但并没有刻意人为的痕迹,一个是杂志社的小助理,一个是制药公司的CEO,起转承合都很自然,无非就是工作需要才有了交集。
他唯一担心的,是怕她重蹈覆辙。
荆焱侧过头,看着她那双同他有几分相似的眼睛,里头依然清澈,寻不见半分为爱冲昏头脑的疯狂。
“哥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满意地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门:“以后不会让你再见到这个人。”
荆羡心里有说不出的古怪。
荆焱有什么手段她是清楚的。
短短几年能把业务版图扩张到北欧的实力毋庸置疑,当初的金融产业荆家并不是一头大,后来不知怎么另两家就被他们吞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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