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马鹿慢慢向米依孜和曲成圆靠近,两头雄鹿高耸的鹿角比曲成圆还高,自带威严气场。
米依孜拍拍她的后背,轻声宽慰:“别害怕,它们很善良。”
其实曲成圆早已心情澎湃,恨不得扑上去,用力rua这四只山间毛茸茸。
米依孜从布袋里掏出几块豆饼,塞进曲成圆手中,“它们最爱吃豆饼啦,你来喂,它们会喜欢你的。”
曲成圆刚把豆饼托在手心,鹿脑袋就撒着欢儿一拥而上。
两只雄鹿的鹿角砰一声撞在一起。
“别急别急,见者有份。”米依孜仔细把叉在一起的鹿角掰开,又吹起了口哨。
这回她换了一个音调,似乎向它们发出信号:“慢慢吃,豆饼还很多。”
马鹿们果然停止躁动,安静下来。
于是两人站定,分别伸出双手,一手喂一鹿。四只马鹿,一鹿一个餐位,场面十分美好和谐。
柏宣一行人走来就看到这么一幕:马鹿们乖乖待在美丽的姑娘身边吃豆饼。
远远就能感受到曲成圆脸上的笑意,周身泛着细碎的光,柏宣不由地勾起嘴角。
他很庆幸,带她来高山牧场看动物的决定是正确的。
耳边原来只有米依孜的口哨声,很快响起来更嘹亮的口哨声。
雄鹿们性格沉稳,还在埋头吃豆饼。小马鹿已经按捺不住,蹦蹦跳跳朝另一处口哨响起的方向奔去。
米依孜一听就知道是丈夫来了,扭头看着他们笑。
迎上妻子的笑容,布尔兰拜还像个害羞的小伙子,微微红了脸。
曲成圆抬眼就见到布尔兰拜身后的柏宣和乔素,渐渐收起笑容。
“我陪霜降哥哥来看马鹿的草甸子。”乔素往前一跃,抢先说明来意,像个护食的小孩在炫耀。
布尔兰拜提起马鹿喜欢吃一种草,于是他试着调配了草料的比例,发现马鹿吃后食欲大增,长得很快。
柏宣一听,当即表示想采点标本回去做研究。
这次来高山牧场,乔素倒不是一直跟着柏宣,她嫌牛羊群里太臭,哪儿都没去,就站在路边眼巴巴等他们回来。
听到柏宣要去看马鹿,想起两人小时候那次沪市人民公园之游,园区里正有一只供人展览的梅花鹿。
乔素顿时来了兴趣,想用鹿这个共同话题,来跟柏宣拉近彼此生分的关系。
米依孜用哈语跟丈夫和柏宣聊了几句,往乔素的方向瞅瞅,又转头看看曲成圆,眼神里带着一种意味深长、欲言又止。
两夫妻热情地引着柏宣往草丛深处走,现场留下乔素和曲成圆。
*** ***
两个姑娘和马鹿们大眼瞪大眼。
马鹿们吃够了豆饼,对两足人类暂时失去兴趣,在周围草丛里悠闲地晃荡起来。
“诶!你小时候在沪市见过梅花鹿吗?”乔素打破沉默,起了个头。
没等曲成圆搭话,她自顾自说,“不过现在倒是瞧见了四只。”
曲成圆:???
她环顾一周,眼前明明是四只马鹿。同学,马鹿和梅花鹿不同种类的好吧?它们不一样,不一样。
“你究竟想说什么?不需要起承转合铺垫这么久。”曲成圆睨她一眼。
乔素微微一笑,单指将碎发别入耳后,“我是文艺工作者,比较感性。”
曲成圆嘴角忍不住往一边疯狂上扬,那她还是娱乐圈从业者呢,她嗯了一声,示意乔素有话快说。
“就是触景生情,想起霜降哥哥带我去人民公园看梅花鹿,那时我胆子可小了,总往哥哥身后钻。哥哥没办法,只好紧紧牵着我的手,我才敢去看梅花鹿。”
曲成圆转头,静静地看着乔素一本正经地将往事吟诗。
不愧是文艺工作者,只用一双清澈的眼睛,饱含深情的语调,撑起了所有的故事。
她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一幅生动的画面:少年柏宣牵着少女乔素,阳光倾泻而下。单身鹿瞪着水汪汪的鹿眼,羡慕地望向一对青梅竹马。
“你不生气?”乔素问完这句话,立刻就后悔了。
她见曲成圆怔怔望着马鹿,不言不语,以为她在吃醋动怒。
曲成圆收回视线,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一字一顿,“哦?你希望我生气?”
反正周围也没别人,乔素干脆摊开来说:“曲成圆,柏宣将来是要跟我结婚的对象,我希望你以后跟他保持距离。”
曲成圆突然走了神,脑补自己捂着双耳,用古早偶像剧的语气喊出:“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乔素则激动地说:“你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她继续抛出经典台词反问:“我哪儿无情?哪儿冷酷?哪儿无理取闹?”
乔素:“你哪儿不无情?哪儿不冷酷?哪儿不无理取闹?”
这场面让曲成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乔素反而懵了,她预想过曲成圆各种可能出现的反应,并对这些反应都提前做了应对准备。
“你、你在笑什么?”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场面,乔素有些气急败坏,“诶!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听说到了夏天,就要割它们的鹿角采鹿茸,我觉得这种行为很残忍。”曲成圆指着蹦跶正欢的马鹿。
乔素几秒后才迟疑着说:“哈???”
“鹿茸是鹿没有骨化的幼角,其实是没有什么营养价值。”曲成圆继续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前吃了豆饼的小鹿蹭了过来,曲成圆rua着它的脑袋。
“也有人说,若是不割取鹿茸,长长的鹿角反而是鹿的负担,对进食和行走都有限制。乔素同学,对于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场面安静三秒。
“我、我......”乔素的思维一下子被带偏,跑到了鹿脑袋上。
文工团台柱领舞的表情多了几丝茫然,开口想说些什么,又默默咽了回去,她还真不知道鹿茸是个什么鬼东西。
乔素对曲成圆有点刮目相看,她以为曲成圆这个人看上去除了有一点点漂亮,唱歌勉强凑合,性格并无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但是相处了几次,发现这个姑娘并不简单,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定义她。
难道柏宣喜欢的是她的不按常理出牌?喜欢她的奇怪?等等!柏宣喜欢她吗?
乔素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一会儿,她俩听到夫妇俩和柏宣有说有笑往回走。
曲成圆凑近,“乔素,主席说过,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乔素神色有些难以形容:“......”这又是准备上演什么戏码?
曲成圆轻嗤:“一看你就没有认真学习主/席语录,回乌市记得多背,未来至少五年你得天天喊口号。对你有好处,关键时刻能救你性命。”
回到乌市文工团,文/革期间只能演出样板戏,哪还能有机会让她像刚才一样随心所欲。
“你究竟要说什么?”乔素有些不耐烦。
“我是想说,乔素,我不是你的敌人,”曲成圆扬了扬眉,“也不是你的朋友。”
乔素心里咯噔一声,似懂非懂。
眼见柏宣一行人离她们越来越近,她顾不得思考,将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脱口而出:“春节后柏宣送我回乌市,两家人要见面了,商量我们的未来大事。”
曲成圆挺直脊背,保持着礼貌不失威仪的微笑,不再回应乔素。
柏宣处理完来高山牧场的所有公事,收获颇丰,一身轻松,接下来终于可以专心陪姑娘了。
可姑娘的眼里似闪过一道寒光,凉飕飕的,让他生生打了个冷战,有种不安的预感。
“哎哟!”米依孜一见曲成圆,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给忘记了,刚才应该摘点风寒草,给小齐熬点水喝,散寒祛风。”
她转身问柏宣,“还记得吧?山上胡枝子草附近那一片都是。”
柏宣点点头,“我现在去摘一些回来。”
米依孜暗暗推了曲成圆一把,“你跟着他一起去爬山,他一个人不安全。”
???
曲成圆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操作?她压根不知道路和东西南北。他一个人不安全,带上她就等于两个人不安全。
“我们先回去。柏宣知道路。”米依孜挽着想尾随的乔素,大咧咧作势往山下的牧场厂房走。
“布尔兰拜,你也跟我一起走,”她叫住丈夫,改说哈语,“那两人的眼睛里,溢满了想跟对方说的话,姑娘交给小伙子,没有问题。他可是柏恩的弟弟。”
布尔兰拜听妻子这么一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跟上她的步伐。
乔素如同一只被抓住翅膀的小小鸟,半边身子被禁锢在米依孜的怀里。
米依孜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快走,姐姐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众人一走,鹿也吃饱喝足,扬起小蹄子“哒哒哒”远远跑开。
天远地阔,山谷丛林,只剩下曲成圆和柏宣停留在原地。
时间仿佛定格住,安静了几秒,曲成圆用力剜了一眼大高个,突然转身甩下柏宣,抬脚朝着之前他们采草甸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