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风 (荔芒)

　　迟迟没有回音。
　　一分钟后，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姜谣手忙脚乱找到耳机插上，点了接通。
　　对面背景嘈杂，传来陆霄沉沉的声音：“等一下，我换个地方。”
　　姜谣乖巧应声，听着对面的脚步声响起，背景音渐渐变得安静，然后是陆霄低沉温柔的声音：“学妹。”
　　“嗯。”姜谣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感觉。
　　“出了什么事情？”陆霄直截了当地问。
　　姜谣慢吞吞道：“也没有什么……”
　　“讲。”干脆利落的一个字，颇有几分习惯性发号施令的意味，让人下意识就服从。
　　姜谣斟酌了一下，乖乖说道：“刚刚站军姿的时候，我好像忽然喘不过气来。就感觉……就感觉氧气不够用。”
　　生怕陆霄担心，她赶紧补上一句：“现在我已经没事了，坐会儿就好。”
　　半晌安静，只听见滋滋的电流声。
　　姜谣忐忑不安地等着，等来的是陆霄从喉咙底发出的一声轻笑，有几分无奈：“这么不爱惜身体？不知道去医院看看？”
　　他这一句话出来，姜谣心底的委屈一下子都被勾了出来，语气也不自觉冲了几分：“我倒是想去，我又不认识路，我怎么去啊？”
　　话说出口，她才有几分后悔，闷闷地道了歉，沉默着坐在座位上。
　　她不应该这样子冲陆霄发脾气，人家也只是关心一下她，并没有多发点善心的义务。
　　而她知道自己在希冀什么，所以才要直接否定自己不切实际的希望。
　　别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姜谣。她轻声对自己说道。
　　但还是有些委屈。
　　小姑娘垂着眼睫毛，雾蒙蒙的双瞳剪水，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小小一只，脸色几分苍白，怪让人心疼。
　　陆霄想象着她此时的模样，长腿靠在门框上，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觥筹交错的宴席，轻叹一口气，语调散漫：“学长不就是拿来麻烦的吗？”
　　他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莫名给人一种靠谱的感觉。
　　一瞬间，一束小小的烟花在姜谣心底炸开，就好像小孩子得到糖果一般，语气不自觉欢悦起来，带着几分不确定：“真的吗？”
　　“我骗过你？”陆霄从喉咙底轻笑一声，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还早，你等会儿，我半小时后到。”


第10章 条件反射
　　根据长久以来的习惯，姜谣一开始还试图推辞几句，但是陆霄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直截了当把她嘴堵住了：“挂了，坐那儿等我。”
　　语气吩咐一样，这脾气，一看就是自幼优渥成长的大少爷。
　　姜谣揉揉鼻子，不知道为什么，被这样略显粗暴地对待，她反而有几分安定的感觉。
　　轻咬下唇，姜谣看着微信的界面，抑制不住地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指尖划动屏幕，有几个人给她发了消息关心，姜谣一一回复。
　　薛念琴也发来消息，语气热切：【你好点了吗？要不要我军训完带你去医院？】
　　姜谣抿了抿唇，输入：【不用了，有人带我去。】
　　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是陆霄学长。】
　　等了一会儿，薛念琴很快回复：【哦哦，学长人很好的，他带你去我就放心了。】
　　这熟稔的语气，就好像陆霄是她的什么人一样，自然又亲切。
　　姜谣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发过去，心不在焉地盯着门外的树，看着阳光照耀下树叶闪闪发亮，等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大厅里面凉快，又没有人，姜谣玩手机玩得累了，索性支着下巴发呆，脑袋里各种胡思乱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手机的震动吵醒，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睡着了。
　　手机屏幕正中间是一连串的语音通话请求，红得触目惊心。姜谣抿了抿嘴，腾地站起来，往门外扭头看去。
　　门廊下，熟悉的身影懒懒散散地靠着根柱子，低头盯着手机，面上神色有些许不耐。
　　姜谣拎起书包，快步走出门，走到少年身旁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轻轻叫了一声：“学长。”
　　陆霄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姜谣感觉到一股自然而然的威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乖乖道：“抱歉，刚刚睡着了，没有看见消息。”
　　陆霄随意点点头，面色不改，伸手自然拿过她的小书包，看了她一眼：“走了。”
　　“哦。”姜谣乖乖跟在他身后，像一只小猫咪一样，总是隔着两三步距离。
　　小姑娘身体轻，走起路来无声无息的，就连出气声儿都没有，惹得走几步陆霄就回头看看她跟上没有。
　　过了几分钟，陆霄终于不耐烦了，索性直接停在半道上，等姜谣差点撞到他的时候才慢悠悠地伸手一格。
　　姜谣撞到他宽大的手掌上，下意识伸手捉住这只修长好看的手，然后抬头，撞上了少年似笑非笑的眼神。
　　陆霄微微俯下身，盯着少女霎时慌乱的眼睛，不紧不慢道：“故意的？”
　　“没、没有……”姜谣声如蚊呐，赶紧把陆霄的手放开，规规矩矩站好，小学生一样乖，“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哦？”陆霄舔了舔唇角，缓缓端详着自己的那只手，下定决心一样，把它搁在小姑娘的头上，慢动作地揉了揉。
　　“小姑娘，条件反射呢也是要经过训练的。”陆霄盯着姜谣垂着的睫毛，徐徐开口，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看不出来，你这么……无师自通啊。”
　　无师自通四个字，陆霄说得格外慢，一字一顿，仿佛是故意的。
　　姜谣恍惚间感觉，对面那人仿佛一个被侵犯了的姑娘，口口声声是在控诉她的罪行。
　　也是，毕竟这才见了几面，都好几回拉拉扯扯的了。
　　光摸手就好几回。
　　“学长。”姜谣慢吞吞开口，语调诚恳，“不是我无师自通。”
　　她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因为……你的手摸起来感觉太好，身体记忆深刻吧。”
　　这样一番话，姜谣说得坦坦荡荡，丝毫没有羞愧之情。
　　她并没有调戏谁的意思，纯粹是学术探讨，甚至还微微皱起了眉头，思考着自己这个解释是否圆满。
　　少女垂着眼睫，支着下巴，眉头皱着，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看上去多了几分学术气息，却偏偏和她那副单纯无辜的面容不相称。
　　怪可爱的。
　　陆霄轻轻“啧”了一声，想到认识第一天，她就是这副样子，再傻的问题都认认真真思考给出答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成心的。
　　真是个傻小孩。
　　顺手又揉一把她的头，陆霄指指自己身边那块地儿，说道：“走在我旁边，别总落在后面。”
　　姜谣还沉浸在学术思考的氛围中，摇摇头，脱口而出：“有太阳。”
　　陆霄被气笑了，一下子明白了她走在自己身后的原因。
　　亏得他还担心她，原来只是为了躲在他的影子里不被晒到。
　　他耐着性子，语气放软，诱骗小孩一样：“过来，晒不到，我替你挡着呢。”
　　姜谣抬眼望他，脸上神色乖得要命，上下打量了几眼，似乎确认了他身高的可靠性，才乖乖走到陆霄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陆霄腿长，几步就能把小姑娘落下，偏偏姜谣也不急，就按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走着，他还得走一会儿回去捞人，麻烦得很。
　　第N次回头找姜谣的时候，陆霄终于忍不住了，好声好气道：“姑奶奶，您能快点儿不？”
　　姜谣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瞪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我已经很快了。”
　　“反倒是学长，能不能慢一点？”她理直气壮地反过来问，眉眼坦坦荡荡。
　　陆霄给她弄得没脾气，舔了舔牙，被气笑了，慢悠悠道：“你这小姑娘，还挺喜欢倒打一耙。”
　　姜谣似乎是认定了他不会生气，丝毫不慌，微微噘着嘴，静静和他对视，像气鼓鼓的小金鱼。
　　看了一会儿，陆霄败下阵来，投降一般：“好好好，您先走，我跟在您旁边，如何？”
　　姜谣满意地点点头，往前不紧不慢走着，委屈陆霄的大长腿跟着她的小碎步，看起来怪是可怜。
　　两个人一路无话，走到校门口，陆霄早已经叫了辆车，走向了副驾。
　　姜谣跟着拉开后座车门，陆霄却忽然出声：“等下，我先进去。”
　　姜谣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眼睁睁看着陆霄长腿一迈在副驾上坐稳，然后才回过头冲她点点下巴：“进来吧。”
　　姜谣乖乖上了后座。
　　陆霄看起来并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一上车就阖上双目假寐，仰头靠在座椅上。
　　姜谣盯着他看，少年长腿在椅子上伸展不开，很是委屈地蜷着，敞着腿，双臂枕在脑后，脸上一派散漫放松神情。
　　似乎在哪里，哪怕仅仅只是懒懒散散地坐着，他都能成为天然的焦点，浑身上下一股说不出来的吸引人的劲儿。
　　姜谣心头微微一动，敛了呼吸，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在后排偷看他。
　　陆霄的桃花眼阖着，更显得眼型漂亮，睫毛微微颤动着，衬得皮肤更加显白。很精致的长相，却不显得女气，说不出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