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月光 (玉琢灵)

　　他打扫，她坐在桌子上, 晃荡着双腿看着他。
　　他每挪动一步，她的视线就跟着挪动一寸。
　　以至于到后来, 他都没法进行正常的打扫工作。
　　终于忍不住，他抬头看向一脸神情惬意的少女，“栾月——”
　　“在！”
　　少女笑弯着杏眸，半举起手来, 像极了被老师点名的乖乖学生。
　　她的乖巧，让闻池到口的冷硬，最终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你能不能, 别老盯着我看。”
　　少女愣了愣，不解的反问：“为什么？”
　　她看她男朋友，又不犯法。
　　栾月不只没收敛，反倒更加明目张胆。
　　在那牵手都倍感羞涩的年纪，加上闻池本身清冷传统的性子，栾月过于肆意灼热的目光，让他不自在的同时，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局促感。
　　整张脸就像是被一层热油包裹，热度经久不散。
　　“会影响我。”
　　闻池的声音又低又轻，含着气音。
　　栾月费力侧耳，才勉强听清。
　　她从桌子上一跃而下，笑弯着腰凑近他，独属少女的清甜气息蹿入鼻端，脸上的热感升温，闻池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
　　却不慎撞到身后的课桌，桌脚摩擦地面发出“哧啦”地噪音，又乱又闹，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栾月唇角的笑意更大了，眸中还带着揶揄，“闻池，你是不是害羞了？”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又或者好玩的事情，脚下的脚步不停，丝毫不顾及他的后腰已经完全贴上了身后的桌沿。
　　“啪”地一声，她的手掌在他腰后的桌面拍下，倾身向前，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催促道：“闻池，你说啊，是不是害羞了？”
　　闻池的鼻腔已完全被栾月的气息占满，两人的距离近到，他能清楚看见少女白皙面颊上的细小绒毛，只要一低头，嘴唇就能贴上她的额角。
　　尤其那一张一合开启的粉嫩樱唇，让闻池头一次有了口舌发干的某种陌生悸动。
　　“没有。”
　　他瞥过头去，声线冷硬，极力争辩。
　　“哦——”少女拖长了音调，像猫抓，挠的人心间发痒。
　　“没害羞，脸怎么红了？”
　　她瞪大一双水光盈然的杏眸，好似真的只是好奇。
　　如果没有注意到她眼底，潜藏的那抹笑意。
　　一贯的冷面也快绷不住，“栾月！”
　　惨遭调戏不知所措的闻池，语调中有种恼羞成怒的咬牙切齿。
　　见闻池真要生气，栾月见好就收，忙撤了手掌，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气，生气就不帅了。”
　　闻池：“……”
　　这种类似于男生哄女朋友的套路，为什么会用到自己身上。
　　也因此，一直到做完卫生离开教室，闻池都没再跟栾月说一句话，脚步还迈的很大。
　　栾月在身后小跑着都撵不上，“闻池，你等等我——”
　　他脚步没停，也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又或者害怕那种不知所措的羞恼情绪，再度浮上心头？
　　直到，身后追赶的少女消了音，连脚步声都没了。
　　他才顿感不适的皱眉停步，扭头朝身后看去。
　　然后，就看到一个身着低年级校服的小学弟，正红着脸递给栾月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少女应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面色淡定的不知道跟学弟说了什么，似乎还朝着闻池的方向指了一下。
　　很快，就看到那一脸紧张期待的学弟，端着一副沮丧的表情，拿着没送出的情书，蔫头蔫脑的离开了。
　　闻池冷着张脸走回栾月身边，语气又僵又硬，“你刚跟他说什么了？”
　　就差把“吃醋”两个字打在脸上。
　　栾月有意让他着急，眼瞅着闻池支吾了半天，直到觉察少年的耐心告急，才嬉笑着开口，“我跟他说，要我收情书，得先帅过我男朋友。”
　　一双晶亮闪烁的眸眼像星星，眨也不眨的盯着他，那诚挚迷恋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将世间所有溢美之词，都捧到他面前。
　　闻池顿了片刻，冷瞥她一眼，转过身没有说话。
　　约莫是，又害羞了。
　　这一次，闻池脚步放的缓慢，栾月蹦蹦跳跳都能跟上他。
　　夕阳将人的影线拉的很长，栾月就在闻池身后踩他的影子玩，用手描摹着那挺拔身影的轮廓。
　　直到，走在前方的少年，猝不及防停下。
　　她没留神，鼻尖撞上他挺阔的后背，疼的倒“嘶”一声。
　　“干嘛突然停下？”
　　栾月有点心虚，不会是她背后做的小动作被闻池察觉了吧？
　　却见少年转过身，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问，“栾月，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交往近四个月，还是头次听到闻池问这样的问题。
　　栾月明显一怔，然后开始努力回想，她第一次为闻池心动，似乎是因为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喜欢你长的好看啊。”
　　栾月大咧咧，毫不避讳自己是个颜控的事实。
　　可很显然，闻池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肤浅！”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因皮囊而生发的感情，是最浅薄的。
　　栾月抿着唇笑，也不反驳，在她看来，长得好，本身就是闻池最耀眼的优点之一。
　　当然，他值得人喜欢的闪光点还有很多，多到，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数都数不过来。
　　闻池顿了顿，“那如果有一天，出现了比我更好看的脸，你岂不是要喜欢别人？”
　　栾月一听，立马不服气争辩：“我有那么肤浅嘛！”
　　闻池目视她不答，看起来像是在说：确实挺肤浅的。
　　栾月：“……”
　　被人误解真心，她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发誓，我要是对你始乱终弃，就让我变秃头麻子脸，行吗？”
　　栾月爱美，每天至少照镜子十遍，光文具盒里的小镜子，都不下三个。
　　所以，这誓言对她来说，还真的蛮严肃的。
　　当然，栾月到底也没有变成秃头麻子脸，因为当年把她弄丢的，是他。
　　*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栾月的发问，让闻池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并下意识朝她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她疑问的对象不是他，而是许嘉安。
　　“你问他，我在大街上走的好好的，他为什么突然冲出来给了我一拳！”
　　许嘉安难得平复的情绪，又一次被激了起来，气汹汹的指着闻池控诉。
　　这一下，栾月惊诧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闻池。
　　印象里，就算闻池与许嘉安互看不顺眼，他也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
　　“闻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栾月的眸眼平静，不带责备，也没有先入为主的怀疑，只是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
　　闻池的眼前，倏忽闪过两个男人吻的激烈难分的画面。
　　纵然他想撬许嘉安的墙角，可真当机会送到他手上时，他首先考虑到的，却是不想让栾月难过。
　　自己的未婚夫，跟另一个男人当街拥吻，这种事要告诉栾月，她该如何自处？
　　“他该打。”
　　清冷且毫无悔改之意的三个字，直接将许嘉安这个炮仗再度点燃。
　　“闻池，劳资草你大爷，松开，周以南，你松开我，看小爷我不打死这个混蛋——”
　　尊严受到挑衅，许嘉安俨然忘了自己是在哪里。
　　直到，正在处理纠纷的老警官，猛地一拍桌子，“安静，干嘛呢，当我们警察局什么地方，是不是非得关你们两天才舒坦！”
　　许嘉安蹬腿踢脚的举动被喝住了，但瞪向闻池的眼神依旧凶狠暴躁。
　　周以南摸了摸许嘉安的炸毛，温吞道：“乖，别逼我当众强吻你。”
　　许嘉安：“……”
　　三秒后，被成功顺毛的许嘉安，蹭上周以南，“求被当众强吻！”
　　栾月：“……”
　　闻池：“……”
　　目瞪口呆的老警官：“……”
　　周以南旁若无人般，含笑揉捏着许嘉安的后颈，一双琥珀色的眸眼，温柔的似能掐出水来。
　　躁郁青年许嘉安，就这样，在周以南的柔情攻势下，彻底被安抚下来，半倚着他，乖巧的像个小猫咪。
　　任谁，都能看出这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暧昧气氛。
　　闻池没想到，许嘉安跟他身边的男人，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栾月面前秀恩爱。
　　他不由有些担忧的看向栾月，却发现，没有想象中的心痛惊讶，栾月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唇角还含着一丝无奈的浅笑看向那两人。
　　就像是，一早就知道了那两人的关系。
　　闻池迷糊了，许嘉安跟栾月不是未婚夫妻，怎么会？
　　整件事情的发生点，许嘉安不知道，最晚来到警局的栾月更不可能知道。
　　但身为律师的周以南，却从闻池微妙的表情变化上，捕捉到了某种可能性。
　　“栾月，听说这次嘉安应付父母，又是麻烦你代劳，我们给你添了太多麻烦，这次回国，我准备跟嘉安一起拜访伯父伯母，并恳请他们，同意我们的婚事。”
　　周以南说完，余光似有若无扫向一旁的闻池。
　　惊知真相的闻池，果然如遭雷劈般，整个人怔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