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喉头哽咽了,她拼命压抑住了那股洪流。
眼皮耷拉着的男人豁然扯开了眼,目光向她的方向猛地看来,男人的双唇颤动着,竟然一时没有发出声来。
只是微启着,千言万语都聚集在了舌下。
半晌,文茵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尽管无奈,尽管气愤,但仍然叹着口气,喊她“茵茵”。
但文渊没有,他只是冷漠地偏过头,将那张本该慈祥的脸以“拒绝”的样子对着她。
不置一词。
徒留冷空气向文茵一点点聚拢,从脚底升到了双肩,叫她瑟缩了一下,抱紧了双臂。
林友然四十多岁的年纪却保养的不错,那个红通通的苹果终于削完了,鲜红的果皮盘旋在她的脚边,像是妖冶的小蛇,刚刚褪去了蛇皮。
文茵只是不带感情地瞥过她一眼,连多一分的眼色都不愿再给。
林友然却站了起来,向她走了过去。
“茵茵,路上赶得挺急的吧,我看你鞋子都没穿好。”
她脚上那那双帆布鞋,有一只鞋带还是散的。
双脚内没有袜子,新鞋磨的她脚掌都起了疼。
但这也没有那声“茵茵”来的让她不舒服。
第46章 四十六片玫瑰
看翟北祎生气,莫名的有……
“你离我远点,还有——”
“不要喊我茵茵,那不是你喊的名字。”
空气刹那间冻结了一般,文渊的侧脸肌肉细微地颤动了一下,林友然的脸色一顿,一瞬间又恢复了往常。
还是那样温柔又平和的样子。
“谁让你来了?”中年男人微冷的话音丝丝冰冻,碎裂的细缝从她的脚底开始崩塌。
文茵的大脑“哐”得一震,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文渊绷着张略带沧桑的面庞,往日精神的浓眉此时飞扬入鬓,双目拧起,倒不像是慈父了。
亲生父女一个站在门前,宛如一尊石雕,一个躺在病床上,巍峨如山,谁也没有主动像谁靠近。
“我说,你来干什么?”
“……你病了……我来……算了,看来你好得很,都还有力气呵斥我。”
文茵向后退了一步,脚尖抵着门缝,身子陷在走廊总,好像只是一个普通来访的陌生人。
急匆匆的模样平静了下来,顾不上仪容的女人此时也伸手捋了一下碎发。
声音冷冷清清的,倒像是真的是个陌生人了。
“文先生,虽然你现在不需要法律上的女儿,但是没有我的同意,她也别想进我文家的门,如果你觉得你的身子够硬朗的话,那我们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你——你给我滚!”
几乎快震穿天花板的怒吼声将这个安静的病房变了副模样,那只刚刚削好的饱满苹果“冬”一声砸在了文茵肘边的门上。
本来就薄且脆的门板晃了一下,苹果滚到了她的脚边。
干净又鲜嫩的果肉染了灰尘,变得有些肮脏和落魄,一瞬间,它就使了色泽。
文茵嘴角不自觉扯了一下,有点像冷笑,又有点悲凉的意味。
她将那只“咕咚”滚落的苹果捡了起来,大拇指的指腹擦了擦上面的脏污。
在文渊的视线里,她缓缓抬起头来,“好,是你让我滚的。”
——“请文先生千万保重身体,免得日后没人送终。”
转身将苹果扔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垃圾桶里。
病房里的一男一女各怀心思地看着离去的文茵,都是满脸复杂。
林友然年岁不小,但尚有初心,方才削完苹果还未来得及洗手,这才感觉到指尖粘腻的难受。
文茵风风火火地来,又气势昂昂地走,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独生女一贯如此。
性格直率,把这个爸爸看得其实很重。
背对着文渊,林友然偷偷用黏黏的指尖擦了一下眼角,然后飞快恢复了表情。
朝着那个男人举起了双手,有些无奈,“我得去洗个手,太黏了。”
少女般的无助,比女儿看起来还有可怜、可爱。
文渊的胸腔震了一番,而后沉沉叹出了一口气,“是我对不起你。”
“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林友然抿了抿唇角,将感动的情绪都收敛住,免得自己在公共场合失了仪态。
但眼角还是有些湿润,她轻轻点了点头,“我信你,没事儿,慢慢来。”
说罢,又小声补了一句,“茵茵不是个坏孩子,你别怪她。”
文渊的眼神飘着荡着了两下,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窗外的枝丫乱颤,一阵不小的风卷了进来,把帘子都吹了不小的高度。
沉思的男人什么话也没说,但是落寞的侧脸已经诉说了万语千言。
家庭,哪有人会不在乎家人呢。
*
“我的小茵茵,到底怎么了?”顾乃搂着那个喝的快砸杯子的女人,使劲儿掐了掐脸蛋儿。
披头散发的女人将喝空的被子扣回桌上,“再来一杯!”
年轻的调酒师眼神轻佻,在眼神迷离的女人脸上流连不已。
“小姐,你喝的太多了。”俊朗的话音都透着新鲜的气息,白净的面庞上五官秀逸。
文茵喝的头脑有些昏涨,要是清醒的时候,或许还会搭他两句。
此时只是懒懒地撑着脑袋,只有下巴微微抬了抬,“啰嗦。”
调酒师飞快地调了一杯推到了文茵的桌前,却被顾乃的指尖截住了。
“小朋友,她可不是什么小白兔哦,你可别自作聪明。”留着波波头的女人冲他抛了个媚眼,便将那杯酒倒进了旁边的冰桶里。
男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倒是老实地去了隔壁那边的几个女人那。
文茵扬着手在半空中挥了两下,“我……我还要喝!让我喝!”
顾乃低头玩着刚做好的法式晕染美甲,淡定地把旁边的手挥开,“喝个屁。”
震耳的鼓点声鼓噪着深层耳膜,波光粼粼的杯面随着女人莹白的指尖晃荡,刹那间,流光从她眼里滑过。
窜入了另一个人的眼底。
穹顶之下没有昼日,人声鼎沸的声色场所只在无人之时狂欢。
痛饮烈酒,振臂高呼,肆意起舞,动情暧昧。
亲密无间,又冷漠疏远。
干净的白衬衫就像是这夜里的最后一抹光亮,他挺拔的身材威严高大,专注的目光定然沉思。
翟北祎就是有这种超脱于环境的气场,让人在巨大的噪音之下,还能被他吸引过去。
文茵的身体很是飘虚,脑袋搭在胳膊上,发丝遮住了一半的面庞,只露出尖俏的下巴。
但那迷人的弧度却与周遭不同,她美得惊心动魄,又自然万分。
只是这美女一旦有了忧愁,便显得楚楚可怜,还有些惹人怜爱了。
翟北祎向来看她风风火火,笑意盈盈,好像星光、月光、日光全在她眼里。
那里面,只有光与火,没有雷点与暴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记忆里的小姑娘,就这么悄悄出落成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总是心有千千结,而他却解不开最关键的那一扣了。
不痛快,不自在。
他此刻非常确定自己的感觉,那是一种让他暴躁的烦闷。
为什么?……还有什么为什么?有个屁,没有,都与她有关。
黑西裤、白衬衫、无框眼镜,一米九的男人随手搭在吧台的一侧,就有许多人投去了或明或暗的目光。
他的头发梳到了脑后,硬朗的面部线条棱角分明,如鹰的目光匿于镜片之后,平添了一丝隐秘的思忖。
但就是如此不加掩饰的目的性,正对着文茵,却也还是有不长眼的人,想从他那里找点事儿来。
让他更加不痛快起来。
招摇的gucci大logo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那只沉甸甸的劳力士水鬼被主人紧紧卡在手脖子上。
一般手表戴着时间长了,就容易往下滑,而那只表却直挺挺地朝着上,不知道是表太假了,还是主人太假了。
顾乃压根都瞧不上这人,但也没吱声儿,翟北祎就在旁边站着,她就不信他能憋的住这口气。
但心头还是微微奇怪地跳了一下,这对分手情侣的相处模式,也真的是太美强惨了。
都分了这么多年了,两个人也都算是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身边围着一大批的追求者。
犯得着吃回头草吗?多掉自尊心啊,是这花花世界不够精彩?还是这俊男靓女不够有趣?
要真是这么爱,当初又为什么会分了那么久,却没有回头。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是那口气,憋着他们原地不走。
虽然这么想,但这个表现机会顾乃还是没有抢了翟北祎的,多多少少吧,可能她心里还存留着对虐心爱情故事的天性怜爱。
又或许是对姐妹的无条件美化,觉得文茵那么美好,爱着的人也应当是美好的。
劳力士男孩一头黄毛,脸倒是白净,看着岁数也不大,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脖子上戴着条金链子,细细的,看着有点像女款。
文茵瞧着有些别扭,费劲儿地撑着脑袋,眯着又瞧了一眼,“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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