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看到吉他,几乎条件反射地回想起他之前在微信上发给她听的那三分钟弹唱。她后来甚至偷偷把它设成了自己的手机铃声,直到有次被田若云听见了,随口问她“这歌挺好听,谁唱的啊”,才又慌忙不迭地把它给换掉,生怕被她看出端倪。
等思绪从吉他上收回,慕久也转过视线,开始低头查看他的床品。深蓝色床单上的光泽看起来就很不错,她用手背感受了一下,确定是自己可以睡的。
不错,虽然她一早能看出来,但这会儿还是想再夸一句:沈宴的生活水平很不错。
而这头沈宴从衣帽间出来,看到的就是她半蹲在自己床边、对着他的被子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傻笑的样子。
不过说起来也巧,他之前在床上用品这方面并不在意,大都是在网上乱买的,图个方便。直到前几天钟点工阿姨给他换好被单,当晚他一回去就看到上面的一块尿痕,最后一查监控抓到是小八趁阿姨一走就慌忙不迭爬上去尿的,也就懒得再洗那副被尿浸了六个小时的床单,把猫跟床单一块儿扔掉之后出门买新的。
大概是这些寝具店的导购都太能吹嘘,他在过程中莫名想起慕久之前的那套过敏理论,最后鬼使神差地买了两套最贵的。
记得当时出来的时候他还想着慕久要是不去当质检员,倒是也能去寝具店做推销,谁知道现在还没过几天,竟然就便宜她了。
这么想着,沈宴不自觉低哂了声,把手里的其中一套睡衣扔到床上,示意她:“看看行不行吧,豌豆公主。”
慕久被他的后半句话呛了一下,顺手接过睡衣摸了摸,很滑,也是蚕丝的。一面眼尖地发现他拿出来的两套睡衣大概是同一品牌的同一系列,除了条纹的配色有些微的区别,其余部分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情侣睡衣。
当下便爽快地点点头道:“可以,特别好。”
沈宴也跟着点了点头,到主卧把自己的洗漱用品都拿出来之后,又从外面的储藏室里帮她找了新的毛巾和牙刷来。
慕久本来还以为会是像酒店提供的那种一次性牙刷,谁知道他拿了个电动的过来,还是粉的,第一时间敏感地问了句:“你家怎么还常备另一把电动牙刷啊?”
沈宴听她问起,似乎觉得有些汗颜,一边递给她一边道:“当时买的时候没怎么看清,不小心买成了一个组合。”
“……哦,这样啊。”慕久低头看了眼那根粉红的牙刷,再想想他刚才拿出去的那支黑色的,大概明白什么叫一个组合了。
一时间甚至觉得他有点惨,没想到在她之前,这人买了情侣套装竟然都只能一个人用。
白费他这张万花丛中过的脸了。
而沈宴安置好她之后就不再多留,到储物间里拿了条毯子出来,扔到沙发上,然后到外面的卫生间洗漱去了。
慕久这会儿在他家里逛了一圈,原本还痛得她阵阵冒冷汗的肠胃已经平复下来。等她洗完澡换上他的睡衣,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外面客厅的灯已经关了,沈宴大概是不想让她觉得不自在,甚至没跟她再打照面,很安静地呆在黑暗里的某处,只有小七偶尔发出的几声叫。
慕久原本穿着拖地的睡衣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一来倒是松了口气,很快关掉主卧的灯,掀开被子躺到床上。
只不过躺上去之后,她才发现他单身的有够彻底,接近两米的双人床上就放了一个枕头,只睡一个人就显得有些空荡,但对于睡了十多天小木板床的慕久来说,身下的席梦思简直是天堂。
慕久没忍住满足地叹了声,把头埋进被子里,上面隐隐缠绕着雪松和柏木的味道,和她刚才用的沐浴露如出一辙,清冽干爽的木质香很像一个大大的拥抱,把她整个人都环在里面,也把她同化成这里的一份子。
她稍稍翻了下身,睡衣的丝绸面料很滑,在动作间蹭过皮肤,转而在深蓝色的床单上流动。蚕丝的光泽在窗外隐隐透进来的一丝光下闪烁出细弱莹芒,像是有深蓝色的温热暗流在间隙穿行而过,裹挟着银色的游鱼,抚慰之处落出让人上瘾的酥麻,近似于情人的指尖和吻痕。
更何况,这还是他穿过的睡衣,那些看似严谨的黑绿色条纹面料贴合着她的地方,也曾触摸过他。
蚕丝有些凉,但或许是药物的作用,慕久觉得自己身上被火燎了似的发烫,隔着皮肤烘上睡衣,脸颊也跟着一点点被染红。
她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多了,那些不可名状的冲动在深蓝色的床上被织成炽热的茧,像是要用十七岁这个年纪作为燃料,从里面烧出一朵花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而紧接着就是更多的叹息,只能努力平复身上的躁动,把头埋进微凉又冷峻的雪松味道的枕头里,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种到外面去。
……
等她真正睡着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明明她这天从早上的阅兵仪式开始就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更何况晚上还来了这么场急性胃肠炎,但慕久光是躺在沈宴的床上,大脑就兴奋得完全无法入睡,就连接受自己睡在他家这个事实都需要她翻来覆去滚好几圈。
只不过睡前想的最后一件事,等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还记得。
她迷迷糊糊间好像梦到他们第一次来看房时的情景:那会儿房子的格局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主卧外卫和两间客房的门相互对着,中间一条浪费空间的走廊,卫生间也很小……于是她就吧啦吧啦列出了一大堆要改的地方,沈宴在一旁听着,最后来了句:“都听你的,毕竟是婚房。”
慕久的梦境在碰到这句话时一下子碎了,在半梦半醒中挣脱后,睁开眼睛,盯着头顶黑魆魆的天花板发愣。
说起来好像是这样的……他家现在的设计方案,显然把四个门相对的问题给解决了,外卫的淋浴搬到外面设计成了浴缸,看起来就没有那么逼仄,加上开放式格局……到处都挺符合她的审美的。
慕久想到这里,忍不住冒出一个了有点过分的念头:
……他当时不会真的有认真听取了她的意见,后来才这么装修的吧?
那确实还挺好的……挺适合做婚房……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清醒的时候出现,就显得过分羞耻了,慕久默默转头埋进被子,自欺欺人地装死了一会儿。
直到最后,才忍不住在黑暗中,小声地挤出来一句劝诫:“慕久,要点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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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沈宴几乎一夜没怎么睡好,他本身有点认床,加上平时两三点才睡,时差一时半会儿倒不过来,被鸠占鹊巢之后只能躺在硬邦邦的沙发上沉默地放空。
但主卧没门,隔音效果实在不怎么样,他在客厅能清晰地听见小姑娘在他床上翻来覆去的动静,明显也睡不怎么安稳,就弄得他更不安稳了。
所以等早上六点的闹钟响的时候,沈宴甚至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睡着,第一时间抬手把闹钟关了,坐起来的时候头疼得快裂开。
这会儿天已经亮了,透过客厅的窗帘薄薄地扑进来。片刻后他起身看了眼猫,三只都还在睡,连小八也老老实实待在它的窝里,估计因为他昨晚在沙发上镇守着,不太敢造次。
然后等了一会儿,听主卧里没什么动静,估计慕久没被闹钟吵醒,才轻叹了口气,头脑昏沉地拖上鞋到卫生间洗漱。
只不过刚开灯照了眼镜子,沈宴就意识到他的剃须刀还落在主卧里面,脸上一夜之间就冒出了胡茬,看起来很憔悴。
这一来他只能做贼似的回自己房间拿剃须刀,甚至不敢拖着拖鞋进去,就怕吵醒她。中途不小心瞥到床上的光景,她整个人蒙在被子里,连头也没露出来,只是睡姿即便隔着一层被子,看起来也四仰八叉的。
沈宴莫名被她这副样子看笑,轻摇了摇头,拎着自己的东西出去。
……
洗漱完毕后,沈宴时隔不知道多少天再次踏进自家厨房。考虑到慕久是胃肠炎病人,不能跟他一样不吃早餐,至少得喝点粥才能吃早上的那顿药。
只不过在冰箱里翻了一会儿后,他没找着想要的东西,难免有点怀疑自己的记性,只好打个电话给他妈,手上一边把橱柜一个个打开来检查:“妈,你上次来的时候是不是给我带点五谷杂粮?”
沈雁雪几乎从来没在早上六点接到过他的电话,有些不确定地又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才回答:“是啊,给你带了赤豆、绿豆、黑豆、薏仁……我都收拾好放你橱柜里了,不是让你煮点杂粮粥喝吗?”
她的话音刚落,沈宴几乎是同时找到了柜子里用密封罐整齐收纳的六七种杂粮,挨个把它们拿出来放到流理台上,一面搪塞地回:“嗯,找到了……现在正要开始煮呢……”
沈雁雪一听这话,也知道他是个什么秉性,简直给她气笑了:“哦,你现在才记得要煮啊?我那些东西可是六月份就带过去给你了,就为着你天热老胃口不好,喝点绿豆粥能消消暑。现在夏天都快过完了,你才想起来要煮?”
沈宴听着她的数落,只是眯起眼睛,耐着性子不吭声。末了挠了挠头,岔开话题问:“妈,要是胃不好的话,粥里放点什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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