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有流光 (关就)

　　她平时运动最多靠的是骑自行车，这二十分钟的强度可算不上小，跑了十分钟就开始喘，之后走了十分钟，才连滚带爬地从跑步机上下来。
　　她下来时，已经累得能连贯说话了：“简，简先生……”
　　“隔壁是一间客房，去冲个澡再上来。”简拓叮嘱她一声，自己坐上了轮椅。
　　他看起来也是汗流浃背，急需洗澡。
　　“您洗澡能自己搞定吗？”叶流□□喘允了，想着他行动不便，出于好心便多嘴了一句，“要不要我在门外站着？”
　　深怕他误会，她忙解释说：“给您递个毛巾衣服什么的……”
　　简拓看着没有城府说话耿直的小姑娘，不禁哑然失笑，他伸出食指朝她勾了勾，意思是让她过来说话。
　　他这个轻飘飘的笑，让叶流光产生了一秒钟的晕眩的感觉。
　　运动后的他发丝微乱，就连脖子上的汗也性感，不笑时严肃深沉的他或许能让女孩子裹足不前，可现在他笑了，还笑得那么温和好看，就像春日里的一缕阳光，让人失去矜持只想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叶流光好像到了现在，才蓦然认识到简拓不仅仅是她的恩人，他还是个男人，成熟且迷人的男人。
　　她鬼迷心窍地向前，运动后的心跳依然很快。
　　挪腾到他面前，她青春洋溢的小脸上，带着一丝丝困惑。
　　简拓食指又勾了勾，示意她把耳朵送过来。
　　叶流光俯身，听话地把耳朵送上去，只是还是保持着距离不敢凑太近，生怕招来反感。
　　“以后记住了，离洗澡的男人远一点。”
　　简拓的声音很轻，却如一根不经意间从窗外飘进来的羽毛，拂在空中，搅乱了气流。
　　***
　　等这根羽毛终于落地，叶流光脸上的红-潮也退得差不多了，可以从容面对他。
　　她又深刻地认识到，一定要在这位先生面前讲好听的话，倘若哪句不顺耳，一定会遭到他千百倍的反击。
　　到想戏弄她的时候，他是一点都不介意把魅力当武器的。
　　长得好看的人都是核-武-器啊，叶流光回想起他对她放电的眼神，忍不住想了又想，恨不得大脑有截图收藏的功能。
　　上午照样是各自占据书房的一处，叶流光闷头刷题，简拓下棋，还是和昨天一样，又和昨天不太一样。
　　今天的叶流光格外沉默，做题也做得格外专注。
　　简拓在下棋间歇，眼睛往她的方向飘过去，小姑娘时而在稿纸上飞快计算，时而托腮思考，年轻人不谙世事却又全力以赴的侧脸透着婴儿般的粉嫩净白，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反感起来。
　　所以就这样吧。
　　他在面前布满黑白子的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
　　叶流光拼了一条老命，终于让自己离及格的分数又近了一些。
　　90分及格线，她今天考了89。
　　这一分之差，让她很想再次把试卷给吞了。
　　“可是我明明可以加分啊。”她还是挣扎着不放弃：“您看卷面多整齐，字写得多规范，卷面分给一分很合理啊。”
　　简拓不以为然：“你在等红灯，离绿灯还差一秒，你认为自己等待的姿势很漂亮，所以决定不顾迎面而来的汽车，比别人提早一秒过马路，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叶流光讪讪的，还在小声狡辩：“考试又不是过马路，又没有汽车来撞我……”
　　“怎么没有？”简拓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吗？”
　　叶流光暗搓搓瞄了一眼他打着石膏的右腿，这回不敢作死顶嘴，满肚子的吐槽全憋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喊我‘破车’。”简拓神奇地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
　　她仰着下巴，奋力狡辩：“我没有！”
　　“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我的眼睛跟我不是一伙的。”叶流光表面上振振有词，其实还是有点心虚，“我是我，眼睛是眼睛，您不能乱给我扣帽子再罚我写卷子，昨天说好今天就写一张的，我已经完成了，您不能反悔！”
　　简拓把卷子往桌上一放，难得慷慨：“好啊，我不反悔。”
　　叶流光以为这茬就过去了。
　　以她自己的观察，现在她和简拓之间的相处很微妙，算不上融洽，但是也可能没那么糟，不融洽的原因之一是怪她自己性格过于耿直，除了偶尔马屁拍成功有点成就感之外，其他时候，她都因为自己说话不过脑子而想狠狠锤自己。至于不融洽的原因之二，自然是简拓实在不是一般人，相处好几天了她都没摸明白他的性格，说他冷吧，他有时候很平易近人根本不摆架子，说他好相处吧，他又能把你折腾到想哭。
　　面对这么个性格忽冷忽热的雇主，叶流光自认为目前第一个目标还是先苟住这份工作，然后再想想怎么让他开心。
　　快吃午饭的时间，简拓的弟弟简振终于起床了，他顶着一头鸟窝一般的乱发，神情萎顿地下楼来。
　　相比坐在餐桌前脊背挺直的哥哥简拓，睡醒后的他犹如软骨动物，刚坐下就打了个一个毫无形象可言的哈欠，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问：“哥，中午吃什么？”
　　“眼屎快要掉进盘子里了，就吃这个吧，现成的。”简拓优雅地开口，只差直接让他吃屎。
　　叶流光“噗”了一声，察觉到失态，马上求生欲很强地用手捂嘴。
　　简拓不能拿他哥怎么样，只好朝最弱势的叶流光开刀，凶神恶煞地说：“哎！你！试用期还没过吧？坐着想当我大爷吗？”
　　这家的兄弟俩上辈子铁定都是猛兽，一个笑面虎，一个哮天犬，都属于顶凶的那一款。
　　“我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
　　叶流光站起来就溜，她打定主意了，下一次简拓就是再邀请，她也绝不答应跟他坐一桌吃饭！
　　结果她刚开开心心地在厨房坐下来，等着和陈姨田姨她们一起开饭的时候，简振那张帅气的大便脸出现在厨房门口。
　　“哎！你！”他语气很差，仿佛使唤一只狗，“出来吃。”
　　“哦不用不用，我在这里就好了。”叶流光第一反应就是客气拒绝。
　　“脑子清楚点，我是在征求你同意吗？”简振语气更差了，然后朝她做了个“出来”的动作，转身在门口消失了。
　　为什么会有人仗着自己帅就那么凶啊！
　　叶流光心里一边吐槽，一边跟陈姨田姨笑了笑，出去吃自闭餐了。
　　两兄弟已经开饭，吃相一个天一个地，简振夹菜的频率是他哥的三倍，低头扒饭的样子跟狗啃食也没什么分别，叶流光顿时平衡了，再帅的男生饿的时候都跟狗没区别。
　　不光用嘴吃饭，两兄弟还用嘴开怼，根本不管这餐桌上还有她这个外人。
　　“吃慢点，家里是饿了你三年了吗？”慢条斯理训话的是简拓。
　　“老年人抢不过我直说，大不了给你剩几口。”一筷子夹走半条鱼的是简振。
　　“我缺的是这几口吗？”简拓语气都重了，“我缺的是整条鱼！”
　　处于炮火中心的叶流光抱紧自己的饭碗，决定今天她就是饿死，也绝不碰这条倒霉的鱼。
　　“哥。”简振突然停下来，直勾勾盯着简拓，“我觉得你缺的不是鱼，是女人。”
　　他话音刚落，餐桌上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简振看起来已经不想活了，自杀式问题又抛出一个：“哥，你是阴阳失调太久了吧？”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如果可以，叶流光真的很想把自己缩小，就算是做一颗卑微的肉眼都看不见的尘埃，也比现在的处境要好。
　　太糟心了，她吃的是这是饭吗？她吃的明明就是苦逼！
　　她低头，恨不得把脸埋进饭来，等了几秒，又一寸一寸地小心把头抬起来，默默地希望两兄弟继续互喷，千万千万不要理会她这个局外人，结果刚一抬头，就见迎面而来两道齐刷刷的杀气腾腾的激光眼，吓得她差点被嘴里那口饭给噎死。
　　兄弟俩阴沉地盯着她，板起脸时的脸部线条弧度都是一样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吓人。
　　“我什么都没听到。”危急时刻，叶流光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求生欲。
　　简振那张无情的嘴脸得意洋洋地面向他哥：“哥，她都听到了。”
　　简拓面无表情：“所以呢？”
　　这反问抛得实在精妙，刚才还一度嚣张的简振没了声音，成为众矢之的他倒是很懂得给自己找台阶下，惺惺作态地开始表演：“所以这鱼味道真不错，哥你多吃点，我给你剩了半条呢。”
　　简拓又开始慢条斯理吃饭，不过叶流光的第六感告诉她，危机没有解除，空气中的□□味还没有彻底消散。
　　凭她这几天积攒下来的血泪经验，简拓会轻易放过他这个嘴炮弟弟吗？
　　答案一定是不会。
　　然后简拓终于开口了。
　　“小振你说得对，在家长期见不到女人，确实影响我心情。”简拓放下筷子，“这样吧，过两天家里搞个聚会，找一些朋友过来热闹一下，繁星爱热闹，你让她也过来。”
　　简振一听有热闹，表现得很感兴趣，应了声“好”，他肯定把陆繁星带过来凑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