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航医那开了点药,就着接来的热水喝下去,宁佳书的脸色看起来才算好了一些。
出来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还难受吗?”
“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宁佳书起身把水瓶扔给他,拿起手机,却发现了提示页面有新短信。
这短信是霍父的。
他本来打算等宁佳书过完生日再走,却不想计划没有变化快,似乎是昆士兰那边的农场出了什么事,宁佳书还没下模拟机,他便订了机票急急忙忙赶回去了,这会儿应该和周映在回澳洲的飞机上。
短信最后,霍父和她说了抱歉。
“爸爸这么多年没给你过过生日,原想着好好办一次,又失约了。过户合同还有生日礼物一起放在你床头的抽屉了。”
“对不起了,佳书。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宁佳书鼻子有点酸疼,眼眶也是。
正月里,周映明里暗里想尽了办法拖延,不想让她爸把那房子过户给她,几大百平的顶级公寓,这些年价格不知道翻了多少翻。却不想,房产证最后还是进了她床头的抽屉。
她心里其实是怪宁父的。
尤其每每看见周映,享受着连她妈都没穿过的皮草,没背过的包,被她的爸爸护着。再怎么告诉自己不能跟父亲闹僵吵架,让周映拍手称快,心里还是膈应。
自从初一之后,她便每天找借口不见人影,宁父一年不回来几趟,好不容易住几天,想见女儿却都没得见,这下,又要回去了。
仔细想想,他又有什么错呢?
宁父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孩子又不在身边,他只是想有个人陪而已。
他肯定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为了顾及女儿的感受,挑来挑去,选个知书达理的,竟然这么多心眼。
霍钦见她情绪不太好,“还有哪里不舒服?不行我们去医院。”
“我心里不舒服,去医院没用。”宁佳书抱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
霍钦不习惯大庭广众秀恩爱,怔一下,还是拍拍她的头,声音放缓,极温柔,“怎么了?”
“我爸回澳洲了。”
“这也值得难过,你想他,买张机票现在就可以飞过去。”
“不!你不懂!”宁佳书把手缚得更深,吸了吸鼻子。
“大傻子。这么辛苦赚钱有什么用,女友和女儿一点都不体恤他,赛着花他的钱。”
“佳书……”霍钦拍着她的手僵住,“你该不会是把鼻涕擦在我衬衫上了吧。”
宁佳书原本的那点伤感瞬间抛到九霄云外,跺了他的鞋一脚,狠狠将人推开,“你没什么忘记的事吗?”
“什么?”
“你再想想,今天——”
“今天什么?”霍钦不解。
“算了,你这个二傻子。”
宁佳书更不高兴了,转身就走,走出一段才发现霍钦没有跟上来,气冲冲回头一看,竟瞧见霍钦立在原地,瞧着她笑。
宁佳书正要发火,正在这一瞬间,却见男人身后,街边的路灯一瞬间亮起,一盏接一盏,绵延到天与地相接处便模糊成五光十色的光圈,在暗下来的天幕中熠熠生辉。
霍钦抬头望了望头顶上点亮的灯火,似乎也诧异于这时机的巧合,然后低头,朝她招了招手。
“佳书,过来一下。”
“为什么要我过去,不是你过来。”宁佳书语气缓了一些,却还是在抬杠。
霍钦并没有生气,他走到车边,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盒子。
“什么?”
“礼物,”霍钦塞进她手里,“生日快乐。”
“我还以为你忘了。”
宁佳书这才转怒为喜,打开盒子,瞧清礼盒里的东西时候,她竟然有一瞬间怔忪。
是双球鞋。
鞋子的模样她还记得,是她当年学飞时候,最喜欢的牌子和另一家潮牌店联名发售的,那个老派的奢侈品牌从未出过运动系列,价格被炒得居高不下。
她当时没有抢到,随口跟霍钦抱怨过两句,时间又过去那么多年,鞋子都绝版了,他不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
“你怎么想到送这个……”宁佳书抬头,“我当时都没抢到,又过这么久,哪里找的?”
新的,还是适合的码子。
“你从前不是成天在我耳朵边念吗?我想当那年的生日礼物送给你,就在网上发了贴,可惜没等鞋子寄到,我就回国了。”
宁佳书触摸鞋子的手顿住。
霍钦没说的是,他回国之前,两个人就已经分手了,所以这份礼物到最后也没送出来。
“这双鞋你留了这么久?”
“挺贵的,干嘛要扔。”
“那如果我不来找你,你还要送给其他人?”
霍钦失笑,“难不成我交女朋友还得按着鞋码找?”
“所以就是你忘不掉我,才留着我的东西咯?”
“随便放在储藏室。”霍钦别开头。
宁佳书却笑起来,把鞋盒放回后备箱,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老实说,和我分手之后,你交了几个女朋友?”
霍钦没答。
她故作惊诧仰头,“不会没交过吧?”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挑食,我只是没遇到合适的。”
“上次见面那个陈小姐也不合适吗?”
宁佳书指的是那次被她刚好碰上的相亲,“我看陈小姐挺好的呀,人也漂亮气质也好,知书达理。”
宁佳书还有这么夸人的时候,霍钦反问,“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
霍钦回忆了一下,“是挺漂亮的——”
话音没落,宁佳书松手推开两步,“我给你个机会,你再说一次。”
男人终于笑出声来,清脆爽朗,仿佛山间清泉与碎石激荡,眉眼间的笑意仿佛将一整幅宋明山水图着了色,人间鲜活起来。
“说什么?我刚刚说了什么吗?”他问道。
鲜少见男人笑得这么开怀,宁佳书一时都被吓到,“霍钦,你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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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宁佳书进入申航后的第一个生日,因为正赶上了复试,她便没对外头说。霍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生日蛋糕,因为要去接宁佳书考试,便麻烦楼下的何西帮忙取了。
等宁佳书回到公寓,何西也正好到家,“也不知道你前世积的什么福,居然还让霍钦帮你买蛋糕。”
“他是我男朋友,不帮我买难道帮你买,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你小心一点。”
“切,稀罕。”何西冷哼传来。
宁佳书对着镜子戴耳坠,余光望外撇了一眼,竟瞧见干净的客厅和布置好的餐桌。
这大概是她搬来之后,发现客厅最干净的时刻,刚刚进来没仔细瞧,桌面上甚至铺了张桌布,放了烛台和鲜花。
这些……怎么看都不是为她准备的,果然宁佳书进厨房时候,瞧见了洗碗池里堆起来的新鲜脏碟子。
“谁买的花?”
何西答道,“人送的,我昨晚请了人到家里吃饭,刚好你今天过生日,收拾一下就能用,先说好啊,生日礼物用这抵上,我荷包羞涩,就不另外送了。”
“抠成这样。”宁佳书别开头冷哼,“请谁,夏图南?”
宁佳书随口一猜,却不想还真猜对了。
“是啊。”何西背对她已经哼起了曲子,宁佳书怀疑道,“厨房里那些碟子……是你做的饭?”
“当然。”
“怎么做熟的?”
“点外卖,往盘子里一装,摘点绿叶蔬菜摆盘不就成了。”
“这也能叫你做饭,你这是诈骗。”
“ 那又怎样,他喜欢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反正我又没明说,不算撒谎,先把人骗到手再谈这些。”
“你这手段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啊。”宁佳书咂舌。
当年刚上高中时候,何西喜欢过同年级的第一名,堂堂课都忍不住小睡十来二十分钟的人,愣是风雨无阻跑了两个多月的图书馆刷存在感,最后愣是把人骗到手对方才知道,女朋友是个连三元二次方程组都解不开的笨蛋。
喜欢上霍钦之后,她又跟着考上了空乘系,每个月入不敷出也要租着人楼下的高档公寓住,现在又假装自己会做饭。
看来她这次真对夏图南上心了。
生日晚餐最后就着霍钦的煎牛排和慕斯蛋糕下肚,不适了一整天的肠胃总算妥帖了些,宁佳书喝完最后一口香槟,接到了宁母的电话。
时间很晚了,宁母也不知怎地还没睡,问她什么时候到家。
宁佳书一般每周回去一次,平时周六只要没飞,一般是周六回去。
“今晚不回来了,我在和朋友吃饭。”
“哦,这样啊……”宁母失落,“我订了生日蛋糕,还说等你回来一块儿切。”
宁母天天带孩子,被折磨得焦头烂额,宁佳书原本以为她把自己生日忘了,不打算提的,听到这,声音慢下来,“今天在公司考试,到公寓就很晚了,放冰箱吧,我明天再回来。”
“那我明天多做几个菜,要是有朋友的话,也一块儿叫回来吃饭。”宁母声音明显雀跃了一些,“生日快乐,佳书。”
宁母话里的“朋友”指的是谁,宁佳书心里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