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稚初微微仰着头,唇畔依然挂着一点清浅笑意,她说:“说起来很像十几年前的恶俗偶像剧,但是我确实……确实接受了他的帮助。”
她那时候太需要那笔钱了,也太需要有人能够保护她,让她逃离那些人的视线。
她想要回归正常生活,想要让外婆回归正常生活,也想要晏里回归正常生活。
她咬着唇,说到这里,语声不由得顿了顿,心里有一万句想要为自己辩解的话。
比如我那时候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比如我也是为了你好,比如外婆的身体经不起再多这样的折腾了,比如比如……
但她忽然想到很久很久后的一天,她挤在人流涌动的地铁里,无意间看到站在她旁边的女生在看一个关于晏里的采访。
那时他出道已经有两年了,他那段时间为了演一部古装剧,让自己变得好瘦好瘦。是在一处陡峭的悬崖边,他吊着威亚,迎着猎猎的寒风,接受媒体的探班采访。
提及少年时代,他想了好久,才说:“有一次,听从一个人的嘱托,在家里等她回来。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大概有几个月那么长吧……”他似乎是笑了笑,旋即抬头,眸光锐利,“那时候才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她的心脏骤然紧缩,眼眶无端就酸涩起来。
其实那天那个女生戴了耳机,地铁上又那样吵闹,她其实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看见图像与字幕。
她无法判断他的语气是怎样的,后来回去后,她也没有勇气再重听一次。
尽管一直觉得虽然父亲在无意中造了很重的罪孽,这与她无关,但身为他的女儿,她身上不可避免要背上很多很多东西。
她可以自己消化,但不愿为旁人带来负累,当初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晏里,这亦是原因之一。但说到底这些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暖色的灯光也无法将他脸上的冰雪融化掉半分。他抿着唇,已经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了好久都没有动了,陈稚初瞥过眼,咽下一阵泪意,忽然说:“对不起。”
嗓音有些哑了,染上了几分冬夜潮湿的雾气。
她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错了什么,错在哪里,她通通都没有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她想到了十六岁那个在家里等她等了好久的晏里,又想到十九岁那个在冷风里低头浅笑的晏里,她突然想要给他们一个拥抱,穿过漫漫岁月长河,一个迟到了太久的拥抱。
她想到这里,刚想要挪动身子,男人却先她一步动了身。
晏里一言未发,转身就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下雪了,很小很小的雪,盐粒子似地往下飘。
晏里脚步很快,姿态坚定,陈稚初本想跟上去,他头也未回,声音冷淡:“别跟。”
没什么波澜的一句话,陈稚初果然就乖乖地没有跟上去。
电话亭里可以躲雪,但是她没有进去,小小的雪片落到她头发上,又化成水滑落到她脸颊上。
有人骑着自行车从旁边走过去,男孩子冲她吹着口哨。
陈稚初完全听不见这些声音了。
其实她说的事情,晏里倘若愿意认真去查,不是查不出来,但是他不愿,他要听她亲口说,听她亲口说完了,他又开始难受了。
不是为自己,反正这么多年,他该难受的早就难受完了。但他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
陈稚初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才等到去而复返的晏里。
雪下得更大了,他这次开了车,停在陈稚初面前,看到她头上身上落满的积雪,神色一时间更冷了。
手腕被他拽着,拽进了车子里,关上车门,解下围巾,又将自己的围巾绕到了她的脖子上。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陈稚初索性把已经被淋湿的羽绒服也脱掉了,小心地把冻得通红的手伸到嘴边呵气。
晏里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中途冷冷地扫了她好几眼,陈稚初被他看得心虚,想了想,还是轻声问他:“怎么了?”
晏里似是忍了好久:“你是傻子吗?”
陈稚初眨了眨眼没说话,晏里又说:“你不知道躲进电话亭里吗,脑子是摆设么?”
他说话又不客气起来,陈稚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半天才答非所问地道:“你……你不生气了吗?”
晏里又不说话了。
他拧着眉毛,车窗外的路灯一晃一晃闪进片片微弱灯光,车厢里却很暗。陈稚初刚刚说了太多话,先前在外面还不觉得,这会儿坐进被空调烘烤得暖烘烘的狭小空间里,才发觉嗓子干得难受。
她不由得问:“有水吗?”
水没有,酒倒是有两瓶,是果酒,还是上次顾小北落下的。
陈稚初将那两瓶颜色好看的液体接过来,纠结了一下,但她实在渴得难受,而附近也没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其他的商店几乎都关门了。
她抠开瓶盖,酒意顿时在车厢里四散开来。
晏里悠悠提醒她:“你最好别醉在我车里。”
“不会嘛,果酒,应该还好吧?”
十分钟后,晏里停下车子,转头想提醒女孩下车,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小小的抽泣声。
真的很小,声音细细的,猫叫似的。
晏里打开车里的顶灯,凑近,还以为陈稚初在装哭,刚想讽刺她两句,忽而听到女生低低地唤道:“阿晏。”
她嗓音轻软:“阿晏,你再陪我去看一看江洛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洛:我只是一个工具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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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梦之二六
圈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晏里不喜欢江洛。
他虽然性格冷淡,看起来总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但实际上, 对待前辈后辈,都礼貌有加, 唯独面对江洛时, 这位天赋异禀出道之初演的第一部片子就拿下大奖的新晋影帝,从来都不假辞色。
大家不敢问他本人, 但明里暗里都向江洛和他的经纪人都打听过原因, 他的经纪人只说从来没有这种事,晏里对江洛先生很尊敬, 江洛则比吃瓜众人还要迷茫。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陈稚初, 此刻窝在小小的车厢里, 被酒意熏染得整张脸都红通通的, 眼睛也是红的。
她丝毫不知道我们晏影帝的雷点在哪里, 踩上去一次又一次就算了,还在上面疯狂蹦迪。
她撒起酒疯来简直要命,见晏里没理她, 她微微嘟起了嘴唇, 有些孩子气地又说了一声:“我想去看江洛哥哥!”
车窗外风雪琳琅。
晏里低头看着她, 忽而冷笑了一声, 继而攥住她细瘦的手腕,嗓音压得很低很低:“你再说一遍, 你要去看谁?”
车子已经熄火, 车厢里的温度渐渐低下来,陈稚初脑袋晕乎乎,她直觉危险降临, 即便在醉中,认怂得也特别快,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阿晏,你陪我去好不好?”
她挣了挣被他紧紧攥住的那只手臂,没挣开,男人力气很大,她的手腕都有些红了,她有求于人,得心应手地卖惨:“阿晏,疼。”
这句话不知道又戳到了男人哪个点。“是挺疼的。”他松开了她的手腕,陈稚初完全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低头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自己红掉的手腕,嘴里还不忘絮絮叨叨:“毕竟是江洛哥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嘛,这么久以来,他那么努力,我们……我们总要支持他的。”
晏里从来不知道有人喝醉了,竟然还会产生这种时空错乱的幻觉,他弯腰拿起陈稚初刚刚扔在旁边的酒瓶看了一眼,22度,难怪会醉成这样。
深更半夜,巷弄里的人早就睡着了,他一辆车子堵在巷口,也没人会过来骂他挡路。巷子里没有路灯,外面黑沉沉一片,只有车厢里还余下一点微弱光芒。
晏里突然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深夜带陈稚初回到长安街的目的是什么了。
他曾经在这里度过过那样漫长的童年时代与少年时代。
知道他身份的人都道他运气好,明明是私生子,家里也有名正言顺的兄长,十几岁以前都没人管他,放任他在外面自生自灭。
偏偏在他念高中的那一年,兄长出事了,于是他顺理成章成了晏氏唯一的小孩。被接回家,锦衣玉食,一路繁花,而晏长泽不知是出于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的悲痛,还是出于对晏里的愧疚,这么多年竟也任他胡闹,连他要进娱乐圈这种荒唐行为都默然许之。
但没有人知道,几年前在那个长巷深处,令无数人心向往之的晏氏的负责人来接晏里跟他回家时,他一点也不想跟他走。
他答应过他的女孩,他要在这里等她,哪里也不去。
他不要繁花,也不要红毯,他只想要她。
可也正是那个从前将他从深沟里拉起来的女孩,亲手再一次将他推了回去。
晏里捏了捏自己的眉骨,不知是不是车厢里酒气太重的缘故,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醉了。他心里有一万道声音告诉自己,你应该远离她,你有足够的理由去恨她,他也尝试过很多次——不去关注她的消息,对她冷眼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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