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小家伙背上斜放的大黑剑忽然开始震颤,发出沉闷古怪的声响,旁边的大白猫也沉下眼皮,迈着猫步缓慢靠近,仿佛根本不是什么家养宠物猫,而是大型野兽。
男人吓得后退了一步。
池缨安抚:“猫猫,黑黑。”
肉眼可见的,一猫一剑没了动静,但小家伙一声安抚,就让他们停下来,明显更叫人害怕。
连大爷和小姑娘都被惊住,不敢上前。
池缨看向男人:“你要是再乱动,就要死了哦。”
男人眸中隐含着忌惮:“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哦,你本来就不好了,缨缨提醒你。”
“说什么梦话!”
“……”
池缨没吭声,乌溜溜的大眼睛往下,看向他腹部的位置,不知道在看什么。
男人忽然觉得那块儿开始疼。
他捂住腹部,眼睛惊恐地瞪大:“你用了什么邪术,放过我,赶紧放过我……不对,你是从哪儿来的!”
话到后面,已经成了质问。
大爷虽然对这个儿子恨铁不成钢,但真看到他出事,还是不忍的,迟疑开口道:“缨缨,你叔叔他以前不坏,就是去赌了次钱,才越来越没好歹,你先饶他一次……”
池缨摇摇脑袋:“不是哦爷爷,不是缨缨干的。只是他被封住了五感,刚才缨缨提醒之后,他的身体才想起自己失去器官,开始痛痛。”
失去器官?
大爷脸色惊诧:“什么五感?”
“玄学五感是心感,触感,意感,人感,情感,被封住之后冷心冷情,没心没肺,不能算是人了,也体察不到自己的痛苦。”
池缨再次把目光投向男人身上:“他的一个器官消失了,要是缨缨不提醒,还能暂时好好的,但是忽然想起来,就开始疼啦。”
男人觉得她简直在胡扯:“爸,就是凑巧罢了,你听这个鬼丫头胡扯,快送我去医院!”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疼得在地上打起了滚,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声音虚的不像话:“爸,快点……”
意外来的突然,大爷不敢耽误,锁上屋门,把儿子弄上三轮车,想了想,又把孙女儿和小家伙放上去。
开出院子,风驰电掣地就往镇上赶。
池缨被风吹得头毛直跑,慢吞吞收拢了一下,又被吹开,到镇子上的时候,小马尾已经全乱了,软发塌在白嫩的额头上。
大爷带着儿子去门诊了,池缨薅薅头发,干脆把皮筋塞进兜兜里。
小姑娘有点担心,又有点害怕,见状自告奋勇转移注意力:“妹妹,我帮你绑头发吧。”
池缨点点脑袋:“好呀。”
小姑娘手很巧,还很有创意,给她扎了两个高高的麻花辫。
因为池缨只有一个黑皮筋,她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一个大红的,绑在另一端。
池缨到三轮车的后视镜照照,晃晃脑袋,嘿嘿笑了一声。
小姑娘挠挠头,感觉傻乎乎的,又叫她过来,把两个麻花辫缠成了小包子,皮筋一绕。
池缨对着镜子看看,轻呼:“好看喔!”
小姑娘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蛋:“是妹妹好看。”
池缨大眼睛一弯,礼尚往来夸夸:“姐姐也好看。”
小姑娘笑了一下,又抿抿嘴唇,担心地看向门诊部。
爸爸这段时间虽然很混账,把家里钱都输光了,还打过爷爷一次,但他以前是很好的,每次开长途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还有很多好吃的。
……她不想爸爸出事。
池缨神游天外,小手捏捏脑袋上的两个包子。
半个小时之后,父子俩从门诊部出来了。
大爷脸上一片惶然,男人的脸色更白了,被自己父亲扶着,走不稳一样。
到了跟前,大爷看见小家伙,脸色不好地把检查结果告诉她:“……本来以为得看好一会儿,结果拍了个片,就看出来了。他的肾少了一个,医生还说身上没疮口,问是在哪儿割的。”
他说着,把儿子放上车座。
男人面色惨白,半倚在三轮上,面上显露出惊惶与哀切:“没了,真没了,什么时候没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两年经常有坏人挖肾的新闻,小姑娘吓得不轻,眼眶里蓄出泪:“是不是赌场里那些人干的?”
“不,不可能。”男人心慌意乱,努力回想,“我在那儿几乎没合过眼,他们也是普通人,怎么可能把我的肾挖走!”
小姑娘埋下头,抿起嘴唇。反正她知道的外人不多,就觉得开赌场的人是坏的。
男人此时已经完全没了骄横狠戾之气。五感重新回来,他变得眼神清明,对于老父亲和小女儿的心疼也渐渐恢复。
池缨观察着他,小手按上他的手腕,给他渡了一些元气。
男人身上的疼痛感很快消失,他惊讶地坐起来,按了按肾部消失的位置,不可思异地看向小家伙。
池缨叮嘱他:“器官不在,不能动作太大,不然还会疼的。”
男人一愣,感激地点点头。
同时心头涌上深深的愧疚,人家一个小孩儿都能这么大度,心无芥蒂的帮助他,他却昏了头一样,对着小孩儿发脾气。
真是太让人惭愧了。
池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一直不说话,直接问道:“叔叔,这段时间你碰上什么怪事了吗?”
男人一脸茫然,仔细想了想,犹疑道:“怪事,没有啊……”
大爷恨铁不成钢,正准备拍下他的脑袋,想到他的身体,暂时忍住了,憋着气道:“还没有呢,原本踏踏实实一个人,去赌钱了不说,还把家底输的精光,动手打我这个老父亲!咳,咳……这不叫怪事叫什么!”
男人被他一提醒,才仔细咂么起来。
随即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局者迷,他经历的这些事情在自己看来只是凑巧,不小心对赌博上了瘾,外人却能清晰观察到他的变化和异常。
难道那赌场真有问题?
男人脸色变幻,跟池缨说起赌场的事情。
那个赌场是几年前在安南县地下成立起来的,本来算是非法,但老板好像有关系,不仅安稳地开了好多年,还一年比一年红火,成为某些大老板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对赌博不热衷,但身为货车司机,走南闯北消息灵通,也很早就知道这个赌场的存在了。
黄赌毒不分家,有了赌场,也可能有别的黑色产业,他担心自己家人出事,还专门叮嘱过他们远离那块。
但后来有个老板带他们做完事,就说起这个赌场,还说要带他们进去长长见识。
他本来有点抗拒,但走南闯北惯了,脾气里还是藏着点野性,好奇之下,就跟去了,想着看看也没事。
第一次去,他赌了很小的一笔,简直比村头打麻将的赌注大不了多少,但那次他赢了很多。大几千块,足够给家里换两件电器。
他带着钱欣喜地回到家,赌场没找事,这些钱也没出问题。
于是第二次老板邀请时,他想也没想就去了。
这次输了,但是输得少,也就几百块,但他还是烦心躁动,想要把钱赢回来,从别人那里弄到更多的钱。
仔细想想,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变得有点冷漠,除了对赌钱之外,什么都不关注,带钱回家也只是为了炫耀,而不是切实地替家里考虑。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逢赌必输。
但心已经收不回不来了。
跑长途做兼职都不能让他一夜暴富,他需要最快地收回自己输出去的钱,需要让那些看不起他,鄙夷他的人后悔。
除了赌钱,没有任何事情能满足他的期盼,况且他是从赌钱中得利过的。
赌场里的赌徒那么多,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发财暴富,都觉得自己是最后的幸运者,他也不例外,但事与愿违,他输光了家底,输掉了自己赖以生存的货车,甚至还打了父亲抢走几万存款……一切都输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跟那些赌徒没什么区别。
然而就在他快要绝望到想要自杀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他忽然发了财,一夜赌赢十几万——虽然这些钱跟他输的比根本不算什么,但也算意外横财,足以让抚平他焦躁的心情。
跑一趟长途可赚不了这么多钱。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提了车买了东西回家,准备向父亲炫耀他的赚钱能力,证明他并不是空想。
……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
大爷听完,注意到他只说了赌场:“除了赌博,还有没有其他怪事?”
男人仔细想想,羞愧地垂下头:“……我这段时间除了赌博,基本上没干别的事。”
大爷一梗,气得又差点一巴掌拍过去。
那事情肯定就是跟赌场相关了。
池缨:“那叔叔带缨缨去赌场吧。”
男人一怔,犹疑地点了点头:“好。”
……
赌场开设在地下,除了通风口会透进些光线,白天基本跟晚上没有区别,所以热闹的时段还是在晚上。
男人带着小家伙进了赌场,有些紧张惶恐。
如今他的五感回来,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的经历,恨不得对这里敬而远之,更别提这里还可能有人能隔空挖走他的肾……想想就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