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闻声,眼神落低。
飘落地面那两张碎纸,赫然是当年她和蒋母出席的拍卖会上,蒋母力压众人拍下的那副油画——当然,只是照片,不过被人恶趣味地撕成两半,看着也颇有些故意气人的意味。
但,蒋成和宣展能有什么矛盾?
他们完全没有利益冲突,蒋成不至于上纲上线。更何况,还用这么无聊的炫耀当手——
等等。
联想起昨晚赌场闹剧,以及蒋成对宣展奇怪的态度。
她试着再往前推,这才发现:他们俩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养云门前,当时她反应不及,宣展还拉着她手走了很远。
而当时她以为似乎并没注意到自己的蒋成,现在看来,则大概、八成、一定是目睹了全程,只是之前装没看见而已。
舒沅:“……”
虽然用疑似“看不惯前妻另觅新欢”来解释这一切略显牵强。但如果真按这么算,倒是有很多奇怪的细节,都有了“合理的”逻辑链。
一瞬间,她陡然明白过来个中微妙之处。
却不好说是气还是无语,只到底没忍住,趁Richard不注意,狠狠瞪了对面一眼。
蒋成又在装没看见。
倒是Richard还在等着她的解释。
舒沅假装思考了几秒,再开口时,依然坚持劝说:“Boss,我还是觉得,现在Zack失踪,在没有最直接的指向证据之前,并不能说蒋先生不欣赏他,或者两个人之间相处不太愉快,就代表他要谋害他。而且,比起现在在这里干坐着,我想我们更应该立刻派人去找Zack的下落,清查酒店所有的监控——”
“你以为我没有做这些吗?!”
“不是,Boss,我的意思只是……”
“Shut up!舒,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来开解我的,我需要的是目击者的证词。如果你只是来说废话,现在你就可以出去!”
“Uncle.”
Richard话音刚落。
旁边一直保持缄默,悠哉悠哉看大戏的蒋成,突然脸色一变,泠然开口:“你要的是什么证词?”
这一声下来,局面忽变。
蒋成也不理睬对方的目眦欲裂,只冷笑了声:“问她有什么用,看她那样子就不会撒谎。你不如找你弟弟来问,昨晚居心不良,带宣展去赌场的到底是谁?”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希望Uncle你用平时的脑子想事,不要被人牵着走的意思。”
蒋成说着,手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轻敲沙发扶手面——如果方忍在,大概能认出,那往往是他工作上耐心告罄,即将发火的标志。
更别提眼下面对的,还是舒沅在Richard背后,像是有些惊到缓不过神的表情。
他不喜欢看到她露出那种表情。
蒋成眉心紧蹙,再开口时,愈发锋芒毕露:
“Uncle,说了这么久,你难道还没发现自己现在是在做无用功吗?我绑架你儿子,有什么好处?”
“你父亲一直都对我有意见——”
“对不起,我对我爸应该更有意见,这点不成立。另外,我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在商场上沉浮四十年的成功商人,竟然会在一件甚至都还没有定论的事上大乱阵脚,您真是用实际行动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还是您觉得,所有人都那么意气用事,会因为一点私人的恩怨,不惜拿违法犯罪的风险来发泄?”
“……”
“至少我不会,Uncle。还有,我必须提醒您,哪怕在警察查案的程序里,除了考虑因为个人恩怨冲动犯罪的可能之外,更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在受害者出现意外的情况下,谁能成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既得利益者。
这场成人礼背后的交接意义,在宣展缺席后,应当交付谁来“做做样子”?
在座的几个,其实都心知肚明,如今的Steven家族,早已不复当年私生子遍地跑的情况。Richard虽作为当代家主,也的确滥情,但与之生有子女的,却仅仅只有聂桑这一位妻子,而唯一活到成年的,也只有宣展一人。
至于,与Richard同辈,接在宣展之后的有力顺位继承者——
蒋成没再把话摊开细说,只随手理了理领结,起身。
他似乎已全然将眼前发生的一切视为闹剧,连礼貌的客套话也不再说。
却好整以暇,搬出更大一座名誉上的枷锁,以英语淡淡补充:
“我为我今天的遭遇感到无比失望。原来,我母亲的挚友,从小就非常疼爱我的Richard叔叔,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给到我们蒋家。希望您能早日找到疼爱的小儿子,同时,我也会如实将今天的一切转告给我母亲,并慎重考虑接下来双方的合作。”
他发音极标准,吐字也分外清晰,舒沅却听得一阵心惊。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想法是否真就直指宣扬“作案”,蒋成已迈步走过她身边。
衣角轻擦。
她听见他说,这次是温和许多的语气,近在耳边:“走吧。”
换了别的情况,她大概率只会在心里对他翻白眼。
但这次情况不同,她一时有太多话想问,也没再矫情什么,跟颓然跌坐在沙发边的大老板低声道过歉,便找了个借口,紧随其后出了门。
宣扬却已不知何时离开,不在门外。
两个保镖满脸都写着心虚的“我什么都没听到”,问了也没用,舒沅想了想,只得还是先追上前脚出门的蒋成——他就走在前方不远处,似乎也刻意放慢脚步,在等她跟上。
舒沅几步上去,很快与他并肩。
“你到底知不知道宣展去哪了?”
“我说了,我不清楚,他们家的事也跟我无关。”
话虽如此。
他顿了顿,注意到身旁人不自觉眉心紧锁,又漫不经心,顺带提了句:“不过我猜,聪明人是不会撕票的,你可以放心。要是再聪明点,可能还会把这件事做得更没痕迹——最好,这只是一个因为任性而引发的事故,这样既能降低宣展的继承合理性,他自己也不会失信于人。”
“那是什么办法?”
“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想法,我只能告诉你我的。”
蒋成在谈论公事时,用词总格外严谨。
某种程度上而言,唯有这个时候的他,在她眼中依旧格外高大,有着她难以企及的人情智慧。
“如果是我,我会让宣展因为情绪问题躲在这间酒店的某个地方,监控正好故障,值班的保镖正好换班。而他反省并且回来的时间,也正好卡在刚好的地方——这次的成人礼会拖延,但依然能进行,只是他的表现一定会不如人意,至少不符合这次花重金砸下的排场,没法让人信服,更坐实他无能继承人的身份。”
舒沅:“……”
她是不是该为蒋家人庆幸?在接班人这件事上,蒋成幸好没有竞争者,不然得被他整成什么样?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
这一刻,甚至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在不讨论过去和感情的前提下,他们竟然还是可以是这样轻松轻快,坦诚以待的。
一如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崇拜他,他在讲,她在听,他在教,她在学。
不过,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发现自己之前没能发现的细节上,来不及细想这些,又急着追问一个确切答案:“那你觉得这件事是宣扬做的?但他看起来对家族企业一点也没兴趣啊。”
“不知道,只能说很有可能。而且,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表里如一,最不在意的人其实最在意,这种情况也很常见。”
“这样……等等,那你刚都算到这么多了,怎么一开始一句都不说?”
还一度让自己吓得够呛,差点在大老板面前摊牌?
迟来的,意识到蒋成很可能又在扮猪吃老虎,不惜拖人下水,舒沅一改之前和真相似乎越来越近的好奇心情,脸色又微微有些难看起来:“你故意的?”
蒋成坦言:“我只是觉得他那副样子很好笑,而且,他一开始气势越大,之后就越狼狈,这样我放完话,以后如果有机会合作,拿这个当借口压价也会有力很多。”
都那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在考虑这个!
“如果不是他对你太大声,我还能继续再看会儿热闹。”
他又补充。
“……”
“阿沅。”
蒋成突然停住脚步,顿足于电梯前。
电梯屏幕上的数字逐渐跃升,即将来到他们所在的51层。
他依旧直视前方,不曾看她,顿了顿,话音却放低,像是深思熟虑过后,才继续开口:“我从刚才就想说了。”
“比起聊他们那些有的没的,我更想跟你聊聊——聊聊我们。”
*
他话音刚落。
电梯“滴”一声,抵达51层。
然而两人都极默契地没有迈步,电梯可怜兮兮等了十几秒,只得又一次下降。
与此同时。
舒沅点了头,问他:“聊什么?”
却不想,答案竟是空气尴尬得寂静了五秒。
蒋成愣住了。
他其实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原本从昨晚、一直到从刚刚坐在房间里就开始排演的画面一时间都没了上下文呼应效果,惊得他频繁眨了眨眼,仿佛一下又从刚才干练总裁的高大形象。回到他最本真的、低情商恋爱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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