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拍手过后,方阵四散,蒋成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一群男生团团围住,一个个脸上都是热情洋溢笑容,抢着上来同他勾肩搭背。
自打蒋母上次在家里那间五星级酒店设席请全班老师同学吃了顿饭,又个个塞了五六张折扣券后,他在班里的待遇便愈发犹如太上皇,仿佛走到哪地上都能掉一堆钱似的,没人不对他笑脸相迎。
蒋成从小到大,都对这些奉承恭敬心知肚明。
然而他也懒得点破,只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发觉时间显然还够,便没再推辞,在一群男生的簇拥下走进篮球馆。
但凡他在的场次,即便是友谊赛,观赛的学生总能坐满大半个篮球场。
上半场打完,一身大汗淋漓,他坐在篮球架下,撩起校服下摆随手擦汗,围观的“自来水”啦啦队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嘈杂尖叫声。很快,便有眼熟的女生扭扭捏捏跑上前来,双手递上一瓶未开封的冰矿泉水。
“蒋、蒋成,喝水吗?”
他一下没认出来眼前是谁,眉心微蹙。
也没伸手接,倒是刺猬和班上那一群兄弟抢着在后头起哄:“哎哟,晚姐,今天这么温柔啊?看上我们蒋成了吧?”
一阵哄笑声里,女生两颊绯红,连连跺脚。
“哎呀!你们乱说什么!我、我才没有!”
“哟哟哟,瞧瞧,还没成蒋嫂就开始害羞了。晚姐,你这样不行啊,要大胆点知道吗?扑上去啊!”
“你们别瞎讲~”
方晚晚和班上那群男生一向打得火热,也吃得开他们分不清暧昧还是纯友情的调侃。
但闹归闹,她心里头还是明镜似的,要说有目标,那还得是条件最好的蒋成才配得上自己。
于是哄完逗完,照旧把水往前递,两条马尾辫柔柔搭在肩膀,垂眉顺目。
“蒋成,你别听他们乱说,我只是想……”
“我不喝冰水,也带了水。你自己喝吧。”
蒋成却不知想到什么。
倏而脸色一变,视线自不远处人群里一眼扫过,随即半点面子不给的拒绝了她。
方晚晚笑容瞬僵。
下一秒,嘴一撇,登时像要哭出来似的低声抱怨着:“可你上次都接了舒——”
舒,舒什么?
她后话哽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只视线同他身后的刺猬对接一瞬,丧气地轻哼两声,便扭头跑了。
比赛仍在进行。
蒋成心绪不定地打完了后半场,接连两次发球失误,好在此前比分已经拉开,最后还是险险得胜。
一群大男孩欢呼不已,商量了两句,最后索性逃了最后体育课的集合,抢在下课铃打响之前,跑到学校特色餐厅占位去了。
一群人乌泱泱聚在点餐窗口前,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如往常热闹。直到忽而有人喊了句:“蒋成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群人里的大金主兼财神爷,已然不知去向。
但其实蒋成也没跑多远。
他不过是在出篮球馆时,总觉得越想越不对,遂脚下步子一偏,没跟着大部队往餐厅聚,而是抱着篮球,径直往后头器材室走去。
体育课还没吹哨,这里本就冷清,平时也只有当体委的刺猬搬运或送归器材时常来,今天都跑去特色餐厅,于是借走的羽毛球乒乓球也没归拢,多的少的都在门前的竹筐里,还等着整理。
他看着那扇绿门,上前动了动门把,发现紧锁着。
哪怕他加大动作作势推门,里头依旧安静的毫无回应。
确实,这么一看,应该是他多想,不会有人在里——
“喂!”
可他竟不知为何怒上心头,突然一脚踹上那门把,直把那门踹得簌簌作响,灰尘直抖。
一脚下去,这才听得里头一声低声惊叫。
可他也不问对方到底什么情况,只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发泄,或说迁怒,非要把面前这年久失修的破门直接弄到报废不可。
动静越来越大。
终于,旁边的窗口打开了一条缝,舒沅那张圆钝的、白团子似的脸露出来。
她看见是他,有惊喜也有惊吓,却被他那样子凶得不敢开口,本就被发闷的暑气蒸得两颊通红,这下更是红得像要滴血,却还怯生生的不太敢开口。
直到蒋成一口心火终于熄灭,停下动作。
一眼扫去,隐约能看见器材室里情况:她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但大概一直是坐在那些软垫堆上,还留下向下陷的隐隐凹痕。旁边放着两本五三,一瓶尚未开封的矿泉水。
舒沅见他像是平复了情绪,终于鼓起勇气敢开口,问了句:“你……你有钥匙吗?”
“有钥匙我需要踹门吗?”
“哦、哦。”
“别人把你关在这,窗户能开为什么不喊?”
比起关心,他的语气似乎更像是冷冰冰的质问:有人欺负你为什么不反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为什么这么窝囊?
舒沅没有回答。
但蒋成其实猜到她想说什么,虽然他没办法理解那种情绪,但也知道,无非是哪怕喊了也不知道喊来谁,比起别的,就这样被关一会儿,她还能安安静静看会儿书,也没损失什么——她一贯擅长于这么安慰自己。从前抗争过没得到好结果后,她便选择了最明智也最不拖累他人的方法。
可这到底算什么?
不反抗就等着被欺负呗,凭什么还整天在自己跟前晃悠,博可怜吗?
明明自己过得够惨了,还天天乐乐呵呵不愿意说,明摆着就是暗恋,还搞的人尽皆知,这算什么,图施舍吗?
有病。
可他说不清楚是舒沅有病还是自己有病,只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莫名让人烦躁,他连装都装不下去,恨不得拧着她的脸骂,又觉得心里怪怪的泛着酸和疼——似乎每次想起抽屉里莫名其妙塞进的数学笔记,错题集,想起某次嘟囔着耳朵痛,结果第二天就静静放在桌上的药膏,想起每次只是放在篮球架下写着自己的名字那瓶温水,想起她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那种眼神的时候,他心里也是这么怪怪的。
舒沅看着他脸色几经变化,轻轻握住窗框。
好半晌,却只挤出一句:“你今天打篮球了吗?好多汗。”
然后,那瓶水便递了过来。
……
类似这样的情况,他不记得自己偶发善心,做过多少次好人。
其实他本不必要去扮演这种角色,毕竟暗恋他的人海了去了,如果得他垂青只需要多细心多奉献,谁都能演一演。
他说不明白舒沅究竟做了什么打动了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发什么疯。
只是那天下午,忽而撞了撞同桌手肘,低声问了句:“上午传的纸条呢?最后是在你那吧。”
班上的同学都是躁动的年纪,上午音乐课,前前后后更是热闹的不行,一张作业纸写得满满当当。
他垂眼看。
【蒋成,那个死胖子好像暗恋你喔】
【哈哈哈哈,我也感觉她看蒋成的时候有点意思】
【脑补一下她对蒋成说:7758258,哈哈哈】
类似的话数不胜数。
也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舒沅好像暗恋他这个话题,就成了班上许多人调侃的热门对话,时不时还要扮一扮个中人物来恶心他。
他大概也是被笑得心烦意乱。
上午回纸条时,便顺手留下一句:【够烦的。】
后头又跟着一串调侃和哈哈哈。
末了,是刺猬带头,写了一句:【是呗,要不下午把她关器材室得了】
【反正这胖子每次体育课都抱着书,妈的烦死了】
【√】
【看她就很不爽诶,上次还去老朱那里告状,搞得我上课被点名。】
【好学生都那样呗= =】
【光会打小报告,有本事跟我们直接说咯,哈哈哈】
蒋成揉了揉眉心。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将这纸揉成一团,本想直接扔了,但总觉得刺猬那群人直盯着这头,要是做什么反应,八成他们还以为自己真……
算了。
他把那纸条随手夹在本子里,没再多管。
然而那张纸条的内容,以及许许多多次类似的纸条的内容,却忽而在很多年后,突然涌上他脑海,密密麻麻,无处可躲。
脑子里仿佛有根筋在抽抽作痛。
一直到司机将他们送回家中,被舒沅礼貌地请走,他还一直坐在后座出神,一动不动。
舒沅没办法,只得下车绕到他这一侧,径直打开车门。
总觉得这天晚上他状态不对、情绪过火,然而也不好多问什么,便放轻声音,手中也跟着推推他肩膀。
“蒋成,到家了。”
“……”
“蒋成,怎么了,你不舒服,还是……”
脚下猛一趔趄。
手腕被人扣住,她还没来得及悚然,下一秒,便被人紧紧抱住。
这拥抱仓促,她几乎是半跪在他腿间,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蒋成究竟是又抽哪门子风,可想起他今晚的种种,一时却也没忍心推开他。
想了想,倒是安抚似的拍拍他背。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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