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姓盛, 是因为她本身在到盛家前就姓盛,她只是住在盛家,受盛家的资助, 不过因为比阿凡大四岁, 所以家里人让他叫一声姚姚姐。”
“可谁知道他有这么个姐姐呢?人出事后,他会不管不顾追踪逃窜的歹徒近一年?然后不要命似的独自将人给抓了回来只为了给她一个交代?你没见过那时候他的样子,浑身是伤,衣服全是红的,命都快没了, 神情却倔得半个表情都没有。”
“阿姚是他唯一的软肋,她走了之后, 他估计连最基本的痛觉都没有了。”
苏禾皱眉,不想再听,她用指尖狠掐着掌心,打断她, “所以你叫我来是回忆往昔?你觉得我会听你的一面之词?有什么事我会亲自去问他,而不是通过别人来讲述他的过去。”
她原本就是打算去他公司的。
只不过,她之前一心想问的只有窃听器的事。
对!窃听器!
面对苏禾的处处防备, 李钟君没有丝毫的在意,好像她这次找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讲述一个事实,至于此后苏禾的反应,她完全不担心不在意。
她低头轻轻一笑,“如果他愿意告诉你的话,从你失忆到现在这么久,他有无数次的机会跟你坦白,他有吗?”
“……”
“一个失去信仰活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的人,一旦抓住个替代信仰的东西,就像溺水的人临时揪住根救命的稻草是一样的,死都不肯松手。”
苏禾看着她伸出手,伸出细白的手指,在尘封已久的电视柜上轻轻一抹,抬起,指腹上附了一层灰色的尘,柜上手指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痕。
“这个房子,也是他用自己赚的钱租的,那时候只能租,我们三个平时经常来这,他后来买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屋里的东西他一件也没扔过,就连门锁都不舍得换,你以为我有钥匙吗?”
李钟君苦涩的嗔,“这么多年没回国,那天我心血来潮来这,才发现,原来他连藏钥匙的地方都没变。”
“……”
苏禾觉得冷,夏天已近尾了,可还是热,三十多度的天气,苏禾额上冒着汗,却全身都觉得冷,透心渗脾的冷。
“既然你当初拿着那份录音来找我,就证明你已经知道所有事了,其实你原本只是个无辜的局外人,只是因为阿姚,你被他拖进了这个局里,他既因为陈墨迁怒于你,同时又因为你长得像她而拿你当弥补遗憾的缺口。”
“说迁怒其实也不对,他生性薄凉,让他迁怒也是需要资格的,他只是因为恨陈墨,所以拿你当报复他的工具,他知道陈墨喜欢你,酒后乱情?呵,苏禾,这在他身上是不存在的,他千杯不醉,我们没人见到他醉过。”
“……”
看着苏禾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散,李钟君顿了顿,落下拿着照片的手,“酒后乱性不过是他设的局,跟苏家联姻也是他的局,引你追他更是他完美计划的其中一步,从一开始,他对你,就是志在必得,再加上,你像阿姚。”
“但凡他想要做的事,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除了生死,阿姚死了,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所以他学了医,医术精湛,可是没有用,他就算学到极致学到巅峰,学遍这世界上最最高超的医术,他也没办法做到起死回生。”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你可以信,也可以选择不信,你还可以再去问陈墨,他肯定知道阿凡是因为报复他才娶你,但是,他不能说,因为阿凡扼住了陈氏的命脉,他父亲一辈子拼下的家业全攥在阿凡手里,他想说,但是他不能。”
“苏禾,做一个人的影子,其实挺累的,你觉得呢?特别是做一个死去人的影子,你永远无法超越,你永远无法替代她在他心里头的位置。”
“阿姚当初被盛家挑中,其实就是作为阿凡未来妻子的身份来养的……”
“……”
听到这句的苏禾再也无法当作无动于衷,她僵硬掩饰下的表情再也无法遮住她的情绪,她震惊的盯着李钟君,只觉得心脏猛遭一击。
“震惊吧?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就连我都是不知道的,还是在她死了之后,我父亲无意间提到的时候才知道,盛家老太太信因果,盛姚是被千选万挑定下来的,从她进盛家那一刻,就注定了她未来的路不平凡,等长大后,她会以国外某富商女儿的名义要嫁给盛家的继承人。”
“其实那时候匪徒想要绑架的对象是阿凡,只是阴差阳错只追到了她。”
李钟君缓缓的转过来,与面色惨白的苏禾隔着光束里翻滚的尘埃对视上。
“我曾经嫉妒你,哪怕是因为你长得像她,但至少,他愿意花心思留在身边的人是你,但是现在,我觉得你不过也只是一个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局外人,今天这些话,你当是我私心也好,圣母也罢,后面怎么选择,看你自己,你们结婚已经是事实,只要你愿意,你一辈子都可以是盛太太。”
苏禾内里的骄傲让她在极度的震惊中,也仍是不愿显露自己的狼狈,她粉拳紧攥,而后松开,用几乎被粘缠住的嗓音哑然道,“你句句话里透出的不过是一个意思,我是替身,和他不爱我。”
李钟君摇头,“除了阿姚,没有人知道他爱谁不爱谁,没有人能看得透他,只要他想,他即使恨透一个人,也可以表现得云淡风轻,他没有情绪,他表现出来的,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情绪,就像他在你面前表现的,只是他想你看到的。”
“他很完美,对吗?因为他只是让外人看到了完美,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卸下所有伪装跟防备的,只有阿姚一个,就连我,都不行。”
阿姚阿姚阿姚阿姚!
苏禾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全身都止不住的发颤,她只觉得指尖的麻意一点点的向全身扩散,连带着这间屋子都变得逼仄起来,这是她不曾参与的过去,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过去!
盛非凡跟盛姚,以及李钟君在这间屋子里的时候,她还不认识他,她那时已经被苏友生从外婆那里接回来,却没有入住苏家,而是在住在外面给她独设的一间公寓,她日日勤奋上学下学,认真作业复习功课。
那时候的苏禾,拥有郭青青跟陈墨两个极为要好的朋友,她想过以后,却从来不知道,自己以后会碰到一个叫盛非凡的男人,栽在他手里,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所有人都说是她追的他,她自己也早已接受这样的设定,想不到啊想不到,这竟然是一出极为精彩的戏中戏。
原以为是她死缠烂打追的他,实际上是他在背后操控全盘。
酒后情动一夜/qing是假,与苏家联姻是局,在苏家再遇也是局,是他一步步将她扯进来,他引她主动,主动的投怀送抱,主动的,成为他报复陈墨的一枚棋子,成为他,睹人思人的一个工具。
那她苏禾算什么?
他在跟她做/爱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谁?
她再也待不下去,这间屋子像是一把枷锁,死扣在她的脖颈中央,箍得她喘不过气来。
落荒而逃的最后一秒,李钟君的声音忽远忽近忽真忽假的从身后传来。
“阿姚不在后,他亲口跟我说过,他不会再要孩子的……”
脑子里,耳朵旁早已经被嗡鸣声攻陷,嗡嗡嗡的占据她所有神经,以至于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缥缈又虚无。
但就偏偏李钟君的这句话,像是一记警钟,Duang一下,瞬间敲在她麻然不已的脑袋上,震得她脚下的步子跟着猛地一趔,要不是她手紧扶着下楼的扶手,这一会,她已经已经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心里的信任一点缺了口,叫做怀疑的东西就像蛆虫一样,肆无忌惮的扒开那道缺口争先恐后的破涌而出,密密麻麻,游走遍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苏禾最最重要的那根弦,被拉扯至最紧,有一个事实,她不敢去想。
她不敢去想,要是那个事实是真的话,她要怎么去说服自己不要疯掉!
盛非凡盛怒而来的时候,李钟君刚给房间上了锁,老旧的楼,前几年就已经被划入拆迁的范围,但这么多年却一直迟迟未动,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特意保留。
楼里原先的住户都搬得差不多了,这层楼早已人去楼空,于是男人皮鞋踩地的哒哒声尤为清晰刺耳。
他来得很急,没了之前的淡定从容,矜贵也被他抛往一旁,人还没走近,李钟君就已经能感受到来自那个男人的慑人气息。
“钥匙是不是还给你放回原……”
他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李钟君甚至没来得及转身,身子被强掰过来,一只手卡住她的脖颈,下一秒,这只手将她卡着喉砰地一声抵在门板上。
在瞬间的窒息中,李钟君惨白着脸,透过无法呼吸的身体,看到了双眸猩红嗜血般的男人。
她见过他生气的模样,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整个人处于一种极端的暴戾状态,仿似下一秒就真的会转动他的虎口,将她的脖子就此扭断。
濒临绝望的瞬间,李钟君听到男人警告般的魔鬼低吼。
“我说过,别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