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公主为帝 完结+番外 (夹生的小米)
- 类型:青春同人
- 作者:夹生的小米
- 入库:04.09
不久后两人用膳完毕,用温水漱了口,便叫来车马进宫。太平先又进屋补了一些妆,再出来时,果然瞧见薛绍换上了紫袍玉带,腰佩长刀,站在一匹高头大马前候着她。她含笑冲他点点头,起身上了马车,斜卧在矮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布帘。
外间薛绍已经上了马,沉声对马夫吩咐着什么。淡淡的日光下,愈发显得身形挺拔,龙章凤姿,比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要好看。太平卷起车帘,望了薛绍一会儿,便又将帘子放了下来,合目小憩,不再说话。
海棠被她支去清点嫁妆,此时陪她进宫的,只有府中两位年长的仆妇。
车马一路驶过宽敞的街道,朝大明宫前行。
太平进宫时没有遭到阻拦,一路顺畅地进了宫城。此时武后正在宣政殿中处理朝事,便让太平在麟德殿中候着。太平初听见麟德殿时,微微愣了一下,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
反倒是薛绍上前两步,询问传话的宫娥:“天后可有其他话吩咐下来?”
宫娥摇摇头,垂首答道:“回驸马话,天后并无其他吩咐。”
薛绍略一拱手,道声多谢。
等宫娥走后,薛绍才走到太平身旁,眼中隐忧担忧之色:“麟德殿平素是不开放的,只用来宴请外国使者。如今天后吩咐公主在麟德殿等候……”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公主,臣有些担心。”
太平同样有些担心。
她已经有十多年不曾见过母亲,记忆中只剩下母亲登基为帝时,那双威严肃穆的眼睛。如今母亲年纪尚轻,脾气也比后来要稍稍温和一些,却依然不是她能忤逆得了的。母亲不在寝宫中传召,反倒命她携驸马一同去麟德殿,再联想到芍药一夜未归,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父亲病重,兄长李哲监国,母亲垂帘听政,整个大明宫都笼罩在皇后的天威之中。虽然不必说人人自危,但眼下每走一步,都必须要小心翼翼,才能不招了母亲的忌讳。
事实上,太平有些害怕她的母亲,那位素有威仪的大唐天后。
太平定了定神,挽起薛绍的手,低声对他说道:“我们去麟德殿。”
☆、第6章 宣政
太平偕同薛绍一起,踏进了积灰已久的麟德殿里。
麟德殿惯常是用来设宴、款待外国使臣的,自从上回高宗拒受吐火罗金衣之后,麟德殿就一直闲置着,很久没有开放了,平时也只有几个粗使宫女在洒扫。此时公主和驸马过来,不免让殿中留守的那几位宫娥战战兢兢,生怕服侍不好,惹得这位素来受宠的公主不快。
太平随意拣了一张案几,拉薛绍坐下,然后对宫娥们挥了挥手,道:“你们随意就是。”
薛绍被太平抓着手,骤然身体一僵。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给自己听,公主是他的新婚妻子,她想要做出什么亲昵的举动,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渐渐地,他不再那么僵硬,表情也渐渐放松下来,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
“公主!公主!”
外间忽然跑进来一个宦官,满头大汗地喊着公主,又气喘吁吁地在太平耳边说了几句话。太平闻言,脸色大变,霍地站了起来。
薛绍抬起头望她,不明所以。
太平此时却无暇顾及薛绍,而是抓着宦官的衣袖,连声问道:“你方才所言当真?阿娘要将贤哥哥推出去斩首?”
宦官拼命点头,一叠声地说道:“求公主速去宣政殿!”
太平慢慢松开了宦官的衣袖,皱着眉头,长久不语。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太子李贤被废之后,要等到年底才会被流放巴蜀。眼下正值初秋,就算阿娘有心要做什么,也……
不,不行,莫要心存侥幸。
太平低声嘱咐薛绍在此地等候,然后匆匆跟着那位宦官,往宣政殿中赶去。此时不过巳时二刻,今日又没有大朝会,阿娘应该会在宣政殿中,和诸位朝臣商议要事,她需得再快些……太平留意到,从麟德殿到宣政殿,路边的宫娥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无论是洒扫宫道的还是修建花木的,都像被毒哑了似的默不作声。
等靠近宣政殿时,她清晰地听见了里面传出的斥责声:
“前太子洗马刘讷言已遭流放,前太子左庶子张大安也已遭贬谪。你们一个两个地阻拦我处置前太子,莫非也要阿附李贤、图谋叛逆不成!裴炎,你说!”
她又听见有人惊惶地唤了一声阿娘,紧接着又传来了武后骤然拔高的声音:“你身为东宫太子,竟然像他们一样……什么?方才你命人去请了太平?放肆!真是放肆!李哲你……”
太平定了定神,阻止了宫人们问安的声音,径自走入殿中,出声打断了武后的责骂。
“儿叩见天后殿下,天后殿下万安。”
她上前两步,长袖一敛,跪在珠帘之外,又一字一顿地说道,“妹令月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天后凤体贵重,莫要骤然动怒,动了肝火。”
太平抬起头,目光穿透疏疏的珠帘,望向殿中高高在上的皇后武则天。
武后一身未褪的朝服,目光冰冷,正逐一扫过眼前的朝臣,也略略扫过了太平几眼;太子李哲跪在武后脚边,正低声哀求着什么;方才那位带她前来的宦官,已经缩在了武后的脚边瑟瑟发抖,连声告罪。
武后冷冷地开口说道:“噢,是太平。”
太平心中清楚,今天这件事情,本不该由她来插手;方才去麟德殿请她前来的那位宦官,应该是太子李哲的近侍;想必今天是事从紧急,李哲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请她这位无权无势、又昨夜才新婚的公主来做救兵。今日行事稍有行差踏错,她至少是个杖责二十的结局。
她朝殿中逐一看过去,同中书门下三品、黄门侍郎裴炎,同中书门下三品、左仆射刘仁轨,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中书门下三品、检校太子左庶子李敬玄……这些人,都是朝中屈指可数的大员,也都是武后较为信任的人。她心念微动,伏下.身来,语态谦恭地说道:
“儿贸然闯进宣政殿中,举止鲁莽,其罪不可恕,恳请天后责罚。”
武后站在珠帘后头,透过一连串细碎的珍珠,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平,许久没有说话。
她素来最疼宠的,就是这个小女儿;可这个小女儿,又偏偏是最让她头疼的那一个。从太平出生开始,上房揭瓦、下池摸鱼,什么混账事没做过,简直就是大明宫里首屈一指的混世魔王。现如今小女儿长大了,嫁人了,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混账。
武后转过身去,不再看太平,却厉声呵斥道:“既然知道鲁莽,还不速速退下?”
“回天后。”太平端端正正地稽首两次,又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才恭谨地答道,“儿以为,如今圣人染恙,朝中事务一概由天后主持,天后更应该保重身体才是。废太子贤纵容赵氏,又私藏铠甲于马厩,早已经是罪责深重;该如何处置,大理寺、宗正寺当有定论。”
几个月前,大明宫中的太子还不是李哲,而是李贤。但李贤被查出纵容侍奴杀人,又在东宫马厩之中藏有盔甲,被盛怒之下的高宗和武后废黜。不久之后,高宗从雍州召回了英王李哲,将李哲立为太子,又将李贤暂时幽拘,等候发落。
眼下武后不知为了什么事,忽然要将李贤推出去斩首,着实令人大感疑惑。
太平抬起头,望着武后,一双凤眼中莹莹地流转着光华:“如今天后为废太子贤大动肝火,又与诸位……”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群议,未免苛责。”
与诸位……群议。
与谁群议?
武后表情一僵,想也不想,顺手抓过一本奏章向太平掷来,怒斥道:“放肆!”
坚硬的奏章打在了太平的肩膀上,将她砸得生疼。她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坐在珠帘后方,安静地垂下目光,恭谦柔顺,语气和缓,似乎只是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武后被太平那副样子气得肝疼,却只能用一根手指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气氛一霎间变得僵持,连太子也僵硬地转过头,似是警告似是责怪地说道:“妹妹,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阿娘素来宽宥,你怎么能说她苛责……”
“你也放肆!”武后出声打断了太子的话,指着门口说道,“出去,你们全都滚出去!”
太子表情僵了一下,嗫嚅着说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殿中的诸位官员面面相觑,也都三三两两地退了出去。最后一个离开的是裴炎,他回头望了一下太平公主,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进来。”武后指着太平说道。
太平伏跪谢恩,起身掀起珠帘,来到武后身边坐下。
武后静静地望了她许久,才叹息着道:“你竟不凡。”
太平垂首坐在一旁,安静地不说话。
武后又叹息着说道:“你说得不错,阿娘确实过于莽撞了。这件事情,应当先交由诸位宰相群议,再交由宗正寺和大理寺办理,而不是由阿娘纠集几个近臣……”
方才太平在“诸位”二字后头,刻意停顿的那一下,就是在隐晦地提醒她,此事不妥。若是别的什么人,肯定发现不了这细微的端倪;可武后一向心细如发,又是从小看着太平长大的,太平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消只言片语,她就能够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