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公主为帝 完结+番外 (夹生的小米)
- 类型:青春同人
- 作者:夹生的小米
- 入库:04.09
太平回到驿馆之后,问清楚这里并不缺水,便命人替她备下温水,散开长发,沐浴更衣。
此番她西出长安,身边除了一个小丫鬟之外,并无其他女婢,所以许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她在温水中躺了一会儿,又从阁楼中取出一些花瓣和花露,配以瑶草的根茎花叶,慢慢地擦拭着身子。这套法子是武后教给她的,说是能养肌肤、驻容颜,她便时不时地会用上几次。
如此来回换过几趟温水之后,太平终于觉得身上的疲乏消解了些,也不再像原先那样劳顿,便摒退了随侍的女婢,从阁楼里取出几份年代不同的西域图,一一对照着细看,还特意将葱岭以南、天竺以西的那一部分圈了出来,用笔勾勒出了许多不同的线条。
这回去碎叶,她要筹备的东西,远不止一点半点。
太平握着地图看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什么错处,便将它们又放回到空间里,推门去找薛绍。
只是一眼望去时,她忽然怔在了当场。
薛绍换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袍,正坐在树下看书。
朦胧的天光透过树梢照射在他的身上,空中偶尔飘落下几片残雪,疏疏淡淡,却并不显得凋零。泛黄的书卷被他一页页翻过,修长的指节拂过书脊,留下了斑驳的印痕。那一册书大约是年代久远,上头蒙着一层薄薄的灰,顺着薛绍翻页的动作,扑簌簌地掉落在雪地上。
他大约是刚刚沐浴完毕,乌发披散在肩头,带着一丝微蒙的水汽,却愈发显得长眉入鬓,像画中走出来的男子一样清贵从容。她一向知道他生得好看,却想不到他的一举一动,全部都是画。
太平走上前,轻轻唤了一声薛绍。
薛绍抬起头来,看见是她,便温然笑道:“公主怎么不多歇一会儿?”
“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太平在薛绍身侧坐了下来,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中,望着他盈然一笑:“你猜,那位很不欢迎我的安西都护,是谁?”
薛绍指着那卷泛黄的书册,转头看她,亦笑道:“王方翼。”
太平轻轻咦了一声:“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薛绍指着书中一排细小的文字,一字字念道:“方翼为副,兼检校安西都护,徙故都护杜怀宝为庭州刺史……行俭败遮匐,又败都支,遂班师……”他念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上一任都护因突厥犯边的缘故,被遣去做庭州刺史;此后便由裴公的副将接任安西都护。”
太平闷笑出声:“你是从哪里翻拣出来的县志,竟然这般详实。”还蒙了一层灰。
她从袖中取出帕子,慢慢替薛绍擦拭着手上的薄尘,又轻声说道:“这位王方翼王将军,虽然是裴将军手下的一员大将,却也是王皇后的族亲。阿娘很不喜欢他,他便也很不喜欢我。”
早年武后和王皇后势同水火,在大明宫中斗得你死我活。最终武后惨胜,便将王皇后的族人全都冷落在一旁,大肆提拔武姓子弟。高宗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王姓的文武官员们,却渐渐地开始仕途不畅起来。
这位王方翼王将军,若论功勋和年纪,早应该回长安城去安享晚年。但武后不喜欢他,也不想看到他,就一路将他从稗将拔擢到安西都护,总之压在西域不动,也不让他回长安。王将军对武后心有怨愤,进而迁怒于她这位公主,也是人之常情。
太平慢慢替薛绍擦净了手中的灰尘,又枕在他的膝头上,轻声说道:“我只在安西都护府歇一歇脚,就到碎叶城去。前些年安西都护府从碎叶搬到这里,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我们不妨……”
她话音未落,驿馆外忽然转进来一个高鼻深目的胡人,用生硬的长安话说道:“安西都护率一众僚属,在都护府静候公主的到来。还请公主尽快过去,切莫耽误了要事。”
太平低低唔了一声。
要事。
如果不是为了这所谓的要事,恐怕这位王都护,还不大想见她呢。
她懒懒地支起身子,又盯着那位胡人看了好一会儿,才伸出两根莹白如玉的指头,在眼前轻轻晃了一下:“第一,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第二,安西都护所谓的要事,是指什么?”
那位胡人闻言一愣,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下意识地便答道:“自然是都护说给我听的。至于那件要事,等公主去了安西都护府,自然就会知道。”
“噢。”太平眼波一转,渐渐地透出几分笑意来,“是安西都护说给你听的。原本我还想着,如果安西都护不知道公主仪仗进城,所以才没有前来迎接,还能算得上不知者无罪;现在既然他知道我在驿馆里……”
那位胡人瞬间便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脸色一白。
太平又笑吟吟地说道:“方才我进城时,才刚刚去过一趟安西都护府。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今天可是安西都护的休沐日。”
那位胡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硬地站在驿馆门口,脸色青红交驳,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太平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的枯叶和尘土,他才生硬且僵硬地说道:“你、你在套我的话。”
太平摇了摇头,怅然说道:“我哪里是在套你的话,分明是你自己想要说给我听的。”
薛绍忽然闷闷地笑出声来。
他亦站起身来,拂去身上的尘土,摇头说道:“公主,您又在欺负别人了。”
太平小声嘀咕:“明明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薛绍愈发无奈起来,又转头对那位胡人说道:“你不要害怕,公主没有恶意。”
那位胡人脸色铁青,眼中却还隐隐残留着几分恐惧和愤怒。
薛绍又温和地对他说道:“烦请转告西域都护,公主即刻就到。今日安西都护不曾迎接公主仪驾,确是不知者无罪;再者今日休沐,安西都护府大门紧闭,也是常理。公主一路西行,舟车劳顿,脾气未免焦躁了些,还请都护莫要怪罪。”
他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分明是在安慰人,却又隐隐约约也带着刺。那位胡人脸色青了又青、白了又白,丢下一句“我自会转告都护”便拂袖而去。
薛绍哂笑一声,眼底隐然透着几分冷意,再看太平时,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他抬起手,轻轻拢好她鬓边的碎发,低声对她说道:“下次可莫要这样了。”
太平闷闷地答:“哦。”
薛绍摇头失笑,轻抚她的鬓发,又温声说道:“你莫嫌我烦。王方翼对天后心有怨愤,对你也颇有微词,眼下我们在安西都护府逗留,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这些日子他和太平朝夕相处,早已经将她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知道她素来吃软不吃硬,便放柔了声音劝道:“横竖我们在这里也住不了多少时日,偶尔忍一忍,也是无妨。”
他知道她素来受不得闲气,若是在哪里碰了钉子,肯定要不软不硬地顶回去几次才能消火。但这里是安西都护府的辖域,若是一个落不了好,他们恐怕会寸步难行。
薛绍想了想,又对太平说道:“我们换身衣服去见这位都护。”
☆、第20章 闻战
紧闭已久的安西都护府大门终于敞开,恭迎太平公主的大驾。
太平和薛绍都是一身的朝服,带着从两百骑中精心挑选的三十位少年,一路从驿馆策马来到安西都护府前。她在繁华的街道上勒定了马,目光逐一扫过朱门上的铜环,眼中微微透出了一点笑意。
这位安西都护,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她翻身下马,在薛绍和三十位银甲少年的护持下,缓步走向安西都护府。安西都护领着一众僚属,恭候在府门旁边,对太平比了个请的手势。太平双手拢在袖中,面上微带了一点笑意,道:“有劳都护在此相候,太平不胜惶恐。”
安西都护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要张口驳斥,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太平眼中的笑意愈发深了,又向薛绍微微点了一下头,与他一同进府。两排军容整肃的卫兵整齐地分列在两旁,等太平进府之后,便齐齐说了一声恭迎太平公主。
这些都是经历过战场搏杀的军士,只一开口,便带着凛然的杀意。
——真是个不错的下马威。
太平转头望着安西都护,缓声说道:“大唐律例,铠甲在身者,可免君臣大礼。”
她目光逐一扫过那些军士,长袖一拂,走过那条长长的过道,直到安西都护府的正堂里。这一路她走得很是从容,面上没有半分惧色,似乎身旁站着的并非两排刀枪森然的将士,而是在风雪中巍然屹立的苍松。
安西都护跟了她一路,先前那股不屑和傲然的神情渐渐淡去,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位太平公主,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太平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等安西都护带着一众僚属进来,便出声问道:“不知都护命人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安西都护从袖中取出一摞公文,声音有些沉闷:“敢问公主,这些公文是从何处得来?”
“噢,你说那些。”太平浑然不在意地说道,“我从长安一路西行,途中经过了不少州府,听有些州府上的刺史说,想要和西域互通有无,却苦于没有门路,我便顺路做了这个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