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在她问出这句话后,伊森·斯考特的嘴角竟然勾起一个笑容。“报复你?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他满不在乎地问着,再次转身坐回她书桌前的那张椅子上。他舒适地靠在椅背上,手肘靠在两侧的扶手,手指则相互交叉,“又或是你认为,我有这么做的意义?”
连湘突然发现,今天出现在她面前的伊森,和她在浣熊市认识的那个人有些不一样。至少,在浣熊市出现的伊森,不会对她用这种满是调侃的语气说话。
见连湘以沉默应对,伊森嘴角的笑意愈盛。“好了洋子,放松些,别紧张。”他反倒主动安慰起她的情绪,“可惜,我本以为你会有兴趣听一听我是怎么从那个金属笼子里逃出来的……”适时地顿了顿,伊森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了,我险些就忘了,是你帮我锁上了这个笼子的。”
连湘的视线紧紧地锁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会威胁到自己安全的行为。“那么,你还是逃出来了?”她没话找话地说,进行着无意义的时间拖延。
既然能够一个人在那种状态下逃出浣熊市,那么现在的她真的能够从他面前逃走吗?
“为了来见你时表现地不太失礼,倒是费了我更大的功夫。”伊森怡然自得地说着。他脚底一滑,转椅顺着惯性轻松地划过一个半圆,“看来,你现在暂住的地方还不错。”
现在的伊森越是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她心中的负担便更重一分。此刻他的拖延,对连湘而言,反倒成为了一种痛苦的折磨。
连湘绝望的闭上眼,试着用深呼吸平复自己几乎快要撞破胸口的狂乱心跳。
怎么会这样?她好不容易以一个健康人的姿态逃出了即将毁灭浣熊市……为什么直到现在这个该死的游戏还没有结束呢?!
“那你来找我,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连湘问着。说完这句,她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那副决然的模样,就像是在等待着一个审判的裁决。
“哼哼……呵呵,哈哈哈哈……”没想到,她的这句话让伊森开心地大笑出声。他几乎是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对着连湘张开双手,“啊嘞,你还是没有发现?”
“哼……小姐,要是玩累了,当然就应该回家了。”他没头没脑地说着。
连湘本觉得“啊嘞”这句口癖有些奇怪,谁知伊森后一句话所使用的语言不再是她这段时间听惯的英语,而是……她忽的睁开眼,伊森正站在她面前,淡色的眼眸中闪过些许玩味。
“只可惜你身上有别的恶魔的印记。否则,我才不需要这么麻烦地把你再带回去。”
“恶、恶魔君……?”
“恩,正确。”听到熟悉的称呼,恶魔君终是露出了赞许的笑,“怎么样?我为你选择的这个世界,感觉如何?为了造成你实际还留在魔女之家的假象,可让我伤了一次脑筋。”
连湘瞪着眼前的高了她一个头的白种男人,光是从外貌……不,就她所指的任何一个辨别的特征,都无法与在《魔女之家》遇见的,穿着黑色西装的黑发少年恶魔君联系在一起。而他口中话语的含义,更是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这出《生化危机》,不过是恶魔安排的一场戏中戏?
恶魔君双手抱臂,他使用伊森冷漠的面容硬是向连湘展开了个俏皮的笑容,“就这么擅自把自己的‘棋子’送入我的‘地域’,总是要给你背后的那位‘棋手’一个教训呢!不过,”他歪着头看着连湘,“我也是为了在魔女爱莲完成她的任务之前,打发自己无聊的时间。”
“事实上,”伊森,还是应该将其称为恶魔君,他伸出手,掌心托住连湘的下颚,手指轻抚上她的侧脸,“能够看到你露出那么纠结的表情,还是蛮有趣的。毕竟,也只有无能的人类才会为这种无聊的事情犹豫不定。”
连湘感到一阵冰冷的触感从自己的脸上缓缓擦过,但他口中说的话却让她的脸仿佛火一般燃烧了起来。被羞辱的感觉那般清晰地铭刻在她心底。她的痛苦与挣扎,在对方眼里不过是场打发无聊时间的戏目……也对,毕竟,对方是恶魔呢。
“哦呀,这是什么表情?不过也挺有趣的。”恶魔君端详着她的脸,再一次用手指在她的面上轻轻刮了一下,“难道你在后悔吗?后悔救了这个男人?”虽是用了处于局外者的说法,恶魔君却用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
他得到的回应,却是连湘恍惚的表情。她无措地张了张口,最后却发现自己仿佛失语,搜刮便脑中所有的词句,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来表达自己此时的情绪。
“恩?你到现在还是没有明白吗?就算作为人类,也太迟钝了吧。”恶魔君收回手。
连湘想了很久,终于从一片空白的大脑中搜刮出一个问句:“伊森……伊森他,是真的存在吗?”
“呀?你想知道?”
连湘发觉了,面前的人虽是笑着,淡色的眸中却依旧冷漠如初。
根本不需要连湘的回答,恶魔君迫不及待的开口,“当然是真的了。”他低下头,像是在观赏般看着伊森的身体,“但是,洋子……恩,现在再叫你这个名字可能不太合适了。总之,就算我不参与在其中,这个家伙的目的也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参与在其中?”连湘的表情好像根本不知道恶魔君说了什么,她只是在挑出几个落尽耳中的关键词进行无谓的重复。
“情报的间谍呀……”眼前的男子又一次做出了耸肩的动作,他的样子就好像在耐心地给一名幼儿园小朋友讲述无比简单的道理,“这个人,伊森·斯考特,本身就是个间谍呀。若是说个你能明白的比喻,他在和艾达·王做着同样的事。”
“那他比起艾达还真的是逊色不少……”连湘低声喃喃着。
“伊森他当然是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比如轻率地做出与自己的装扮不符的举动。”恶魔君的笑容如同孩子般天真,“而那些被你称为‘漏洞’的事,都是我做的呢。”
连湘呆愣地听着恶魔君沾沾自喜的发言。
“但是很遗憾,你还是没有觉察我的存在。”
在这一个接连一个的变故中,她觉得自己在逐渐趋于麻木。
她没想到,自己在浣熊市经历的一切,逃生后的喜悦与轻松,被背叛后的悲伤与愤怒,不过是他人消遣的一出戏码。她自以为跳脱出束缚,实则还是在被那根看不见的线所牵引,一举一动,都制于对方的十指之间。
“我之前失忆的事情,也是你搞的鬼?”她艰涩地问。
“恩。”恶魔君坦然地点头,喜滋滋地说,“如果让你以那么消极的状态开始一场游戏,那该多无聊呀!事实证明,包括释放你记忆的时间都恰到好处。否则,我就看不到那么精彩的□□了。”
呵……所以一切,都是在这个家伙的计算之中。他为她搭建了舞台,安排了角色,看着她的喜怒哀乐,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乐趣。
不能哭啊……绝对不能在这个家伙面前哭出来。
连湘用手掩住自己的口,却无法阻止眼眶的酸涩感。当发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时,她硬是闭上眼,只是不想在他的面前流下眼泪。
“觉得悲伤吗?觉得难过吗?”恶魔君蛊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他躬下身认真注视着连湘此时的脸,冰冷的食指抵上她的面颊,轻巧地从她面上勾走一颗泪珠,“但是,这是我觉得最美味的食粮呢。”他将手指送入口中,吮吸着其中的咸涩味道。
“呀,”他细细品味着连湘的泪水,就像是在享用着某种佳肴美食,“这种分明就在眼前,却不能下手的感觉,真是让人觉得不甘心。”
爱灵之贽1
有很多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男人、女人、老人、孩童……很多很多的声音,不断不断地用哀伤的语气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可是当她试着想要去分辨那些句子的意义时,声音忽然就消失了。一切归于静谧,仿佛什么都未曾出现过。
感到头很沉,身子却轻盈地不可思议。连湘睁开眼,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四周一片黑暗,她又来到了一个新的初始。
但是,她还有继续前进的必要吗?
假如“生化世界”只是恶魔君的游戏,那么她的这趟看似永远不会结束的旅程,又是谁在一场打发无聊时间而开启的游戏呢?
无论她做什么,反抗也好,抗争也罢,甚至是消极地顺从游戏悲剧的轨迹一路向前,都会成为他人取乐的对象。她的一切努力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替她安排着前进的轨迹,随便她做出什么选择,都在对方剧本的预料之中。
连湘呆呆地坐在原地,盯着自己置于身前揪在一起的十指。
为什么会是她呢?为什么……选择的是她呢?
心口酸胀不已,所有的委屈积攒成堆,几乎快要从眼中溢满出来。她多想就这么一直呆坐下去,现在身在何处,又会遭遇什么样的人,演绎出什么样的故事……这样的事情实则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个该死的轮回,她不想永远地当做一个提线木偶,被别人操控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