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要说整个村我最佩服谁,一是周三那小子另一个就是你,闺女考上大学不容易,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周三是水柳村的村民,严打的时候就经常冒着风险做买卖,被稽查队抓到过好几次,等八十年代末上头政策一改,周三就光明正大做起了生意,一开始走街串巷、摆地摊,后来在镇上租了门面,现在生意已经做到县城去了,家里盖上了村里第一栋楼房,修桥补路没少出力,给赵树忠这个村长的脸面贴了不少金。
只要他走出去,别人就知道,他们水柳村的路是最平整最好的,石子路下雨天走也不起泥,他们村的桥也是最结实的,边上围着栏杆,不用担心一不小心掉进河里去。
村长既然答应了夏志民,就出面喊了夏志军跟刘春萍到家里,夏志民当面把钱还了,三千块整,还添了十块钱的利息。
夏志军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无措又羞恼的看着夏志民。
“志民你这是啥意思?家里正是等着用钱的时候,你还我干啥?”
不急着用钱也就不用借钱了,借了两天就还回来还当着村长的面,这不是给他脸上难看吗?
刘春萍难得坐在一边没开口,她性子再闹腾也不是那种没一点数的,虽然心里觉着李秀琴喝药寻死没事找事,但确实跟她有点儿关系,而且她一直记着夏志民送李秀琴去医院前看自己的眼神,刀子一样,跟平常老实忠厚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让她有些发怵。
由此可见,她惯常爱闹腾,不过是因为没遇上一个能给她点厉害瞧瞧的人。
夏志民坚持还钱,夏志军不接,他就放在了夏志军手边的桌面上。
“为了这钱闹出那么多事来,早知道成这样我是绝对不会开口的,本想咱们是亲兄弟,理应比别人亲厚,家里有困难,先越过你去找别人恐怕你知道了会不高兴。”
这话也是有缘由的,人情社会,讲究一个亲疏远近,有困难肯定先找至亲帮忙,帮不上再去找其他关系,夏志民借钱,如果不找夏志军先找了别人,传出去别人指定认为他们兄弟关系不和。
夏志军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个钱当时自家媳妇不愿意拿,是他好说歹说才说服了,谁想到后来弄成这样,好事也成了坏事。
“这次是你嫂子不对,不该乱嚼舌根,她自己也后悔,我们准备明天去医院看看秀琴,给她当面道歉,这钱你先拿着,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还,我们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
夏志军说的客气,那边刘春萍不干了,一是她不愿意去道什么歉,另一个是还钱这事不能拖,万一拖上十年八载的,两儿子以后结婚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谁说用不上,浩子不得找媳妇结婚呐,结婚不得花钱?顶多半年,这钱肯定得还。”
刘春萍已经在给儿子夏浩张罗相亲了,一旦相到合适的就要下定,家里还剩万把块钱的存款,结了婚是够了,可自己的钱自然是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夏志军刚说完就被自家媳妇扯后腿,气的脸都黑了,村长跟夏志民呢,早就知道刘春萍是个什么人,反倒没放在心上,只是更加确定了一点,这个钱还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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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夏清带着小妹夏雯在家做饭,夏雯烧火夏清上灶。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夏家四个女儿更是从小就会做家务,洗衣做饭、喂鸡养鸭不在话下,夏禾继承了李秀琴心灵手巧的特质,不仅会用缝纫机做衣服还会织毛衣、编手绳,不管什么手工,看几遍就会。
夏琳相对女汉子一些,由于夏志民在家做木工经常看竟然看会了,有时候还帮着夏志民锯木头、钉钉子。
“三姐,你说二姐这学还能上吗?还有咱妈,医生说可能有后遗症,对以后的生活会不会有影响啊?”
家里接二连三出事,把夏雯这个最小的妹妹吓的不行,现在只要想起她妈躺在地上,脸色刷白,嘴里吐着白沫的样子晚上连觉都不敢睡了。
夏清把打散的蛋液倒进锅里,蛋液在沸腾的热水中翻滚,立刻凝结成絮状的固体,混着西红柿散发着清香的气味。
“你听过‘墨菲定律’吗?即便概率相同,如果总是想着不好的事情,那么事情就会变得非常糟糕,所以我们的心态应该积极乐观起来,那样的话,所有的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尽管夏清说的这些夏雯并没有听懂,但不妨碍她对夏清产生的浓浓佩服之情,“三姐,你懂的东西可真多,你都是从哪儿学的啊?”
之前夏雯最佩服的是大姐,因为大姐去城里上大学,见识最广,回来跟她们说了很多城里才有的东西,比如可以喝着汽水吃着爆米花的电影院,溜冰场、卡拉OK,让夏雯对城市的生活心生向往,但这两天,三姐不仅救了妈,还知道怎么帮舅舅讨赔偿金,在夏雯眼里,三姐已经跟二姐一样厉害了。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只要多读书你懂的知识就会不断的积累。”
“那你看的都是什么书啊,你们高中课本里有这些?”
“当然没有,我不是经常去县里的图书馆借书看嘛,看到了就记下来了。”
这自然是夏清自己找的借口,原主确实经常去图书馆借书看,不过她借的大多是学习方面的,高中课程多,学业忙,应付考试都不够,哪有时间看闲书啊。
等夏清做完饭,夏志民也到家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爸,事情办成了吗?”
夏志民端起陶瓷水杯喝了几口凉白开,点头道,“成了,你树忠叔又借了咱三千块,上学的钱够了。”
但他是个心思重的,身上背了债并不轻松。
“爸,等大舅那边的赔偿金到位,咱们家的钱他们肯定会还的。”
夏志民对赔偿金的事并没有多少把握,在他眼里,城里那些当老板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周扒皮”,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真那么好对付,大舅哥那头也不回这么多天被晾在医院。
“再说吧,等我明天过去看看,我们家也就出了这么多,你大舅那边倒是花空了积蓄。”
夏志民已经做了最差的打算,这五千块最后真还不回来也就罢了,大不了他多接些木工活做,经过李秀琴的事后,夏志民对生活已经有了新的感悟,那就是“活着就好”,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现在老大老二都考上了大学,再坚持两年一切都会顺利的。
第二天一早,夏志民就出发往城里去,他得先去镇上坐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车去市里,到医院已经九点多钟了。
李国富经过治疗,情况好转了不少,身上的擦伤已经结了痂,眼睛已经睁开有了意识,但他还是不能起身,按医生的说法,大概率是要瘫痪的。
夏志民唏嘘不已,也没在李国富面前提妻子寻死的事,怕增加他的心理负担,趁着李国富眯眼休息的功夫,把杨香枝跟李广海喊到屋外说话。
“广海,你爸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工作期间受伤那叫工伤,工地得负这个责任。”
李广海从他爸出事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借钱、跑工地都是他,眼下早就熬青了。
“姑爹,我知道工地得负责,但人家就是不理咱,去了还让人扛着铁锹往外赶,你看,我这手都被他们打青了。”
李广海说着,把受伤的手臂亮给夏志民看,乌黑发紫的,伤的确实厉害。
“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他们不仁义,咱们更不能这么算了,干脆报警去,反正你爸已经这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就不信法律管不了他们了。”
杨香枝红着眼听了半天,听到夏志民要去报警的事就有些犹豫。
“我看那些人都挺横的,咱们要是去报警的话,会不会被他们找麻烦。”
现在丈夫已经瘫了,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真的没有活头了。
夏志民没想到杨香枝竟然存了这样的想法,不过女人家胆子小,他多少能够理解一点。
“嫂子,咱们不报警不就是助长了那些人的气焰吗?本来就该他们负的责任,不能因为害怕就算了,那大哥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咱们家再出什么乱子。”
说完,她捂着嘴哭了,李广海伸手拍着她的肩无声的安慰着。
夏志民心里叹了口气,看向内侄李广海,问道,“广海,你说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警到底报还是不报?”
李广海毕竟是年轻人,有着年轻人不服输的锐气,虽然能理解他妈的顾虑,但还是想拼一拼,只要对方肯赔钱,哪怕真被教训一顿也没啥,他爸住院这几天,前前后后已经花了一万多,后续还得跟着继续花,不仅家底兜空,还欠了一屁股债,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他一个人头上,十年八年不定能还的清,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哪里甘愿过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