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阔云舒 (元夏至)

　　这次太子在寝宫召见，是不是有不一样机遇？
　　他恭敬的行礼，太子客气的礼让。这些做过很多次的动作让他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
　　“黄道人，现在给父皇的丹药是用的哪张丹方练就的？”两人寒暄完毕，太子直接问他。
　　这个问题他很难回答。
　　在来的路上，他想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做好决定，是要隐瞒还是说实话。
　　黄道人的犹豫被林天阔尽收眼底，他心中的不安逐渐强烈。追问道：“可是有什么顾虑？”
　　“贫道确实辜负了殿下。”黄道人无奈，他不敢得罪面前的人，防线逐步崩溃。
　　“出了什么事？”
　　“求您体谅小的的难处！”黄道人“噗通”一声，跪在了林天阔的脚下，他连平时自称的“贫道”都不敢用了。
　　“站起来，把事情说清楚。如果确实有难处，而且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林天阔很不喜欢动不动就下跪求饶的人，但是他知道每个人都有难处，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活的光明正大，只要不是存心作恶，他不会过于为难。
　　得到了他的承诺，黄道人才敢站起来，说出了他害怕的原委。
　　其实也不复杂，简而言之一句话：他屈服于另一个更有权势的人，没有听林天阔的话。
　　而整个庆国，比太子更有权势的，只有那位！


第九十二章 和盘托出
　　皇帝现在服用的丹药，正是林天阔让他暂停使用的那张丹方炼制而成的。
　　当初林天阔让他换方炼丹，他也确实照做了，毕竟皇帝很少关注自己吃的什么丹药，都是他们这些道人给他安排。这次他换了丹药，皇帝立刻就找到他，问他是不是换配方了。
　　他有几个胆子敢骗皇帝呢？
　　只得说原来的那张方子还需要再完善，所以换了。
　　皇帝一改往日的平和，变得暴躁：“朕信任你们才从来不过问丹方的事！你们竟然将不确定的东西拿给朕服用！”
　　他赶紧跪下赔罪，并且承诺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现在朕服用的丹方，你们都已经确定过了？”
　　“是的。”
　　他虽然眼睛不敢正视皇帝，但是能感觉到皇帝平静了下来。正庆幸皇帝高高提起，轻轻放下，提醒自己以后做事要加倍小心，皇帝又发话了：“还是用之前的丹方吧。”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忘了面圣的规矩，惊讶的将头抬了起来，看到了皇帝不自在的神情。他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是被换掉的那张？”
　　皇帝点了点头。
　　黄道人心中叫苦不迭，皇帝开了口，他拒绝不了，但是太子早就交代过换。同意皇帝的要求太子那里怎么交代？
　　“皇上，那是个新的丹方，还是待贫道找人服用一段时日，确定没有问题再给您更为稳妥。”他只能再劝。
　　“丹方有问题？”皇帝见他这么坚持，理智逐渐恢复。
　　“不不不”，打死他都不敢承认丹方有问题。
　　“太子怎么说？”
　　“啊？”皇帝突然提到太子，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朕知道你们在炼丹前，都会将丹方交给太子过目。这张丹方他没看过？”
　　皇帝的声音不像刚才那般暴躁，但是黄道人却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他第一次体验到上位者的气势。额头上的冷汗不停的往外冒，心中生不出半点抵抗的念头，只得如实相告：“丹方是太子给我的，告诉我具体的炼制方法。可是没过几天，他又把丹方要了回去，要给您用原来的方子。所以他给的丹方只炼了两炉，80粒。”
　　一口气交代完所有的事，黄道人如释重负，他现在觉得跪着是最舒服的姿势，因为他是腿已经软了。
　　“太子的行为与平日是否有异？”
　　“异常……给我丹方时确实有些奇怪。以前都是我们找到丹方给他过目，这次是他主动给我丹方炼丹。”现在的黄道人已经将原先对太子的衷心抛诸脑后，皇帝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生怕慢了惹皇帝生气。
　　皇帝略微皱了皱眉，黄道人此刻不敢撒谎。如果一切如他所说，这个丹方还真有问题。
　　阔儿做事向来谨慎、有分寸。
　　他不会做出尔反尔得事——丹方给了又拿走，不像是他平日的作风。
　　更何况他以前只看丹药是否安全，从没有主动提供过丹方，他的举动实在反常。
　　是什么造成他的反常？难道是泽海回宫让他有危机感了？第一次，皇帝心中对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生出了怀疑：他内心深处真的没有一丝希望自己早点离世么？
　　每个做太子的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吧。自己当年……这不是有没有孝心的问题，而是人性本就如此。男人天生向往权利，只要自己死掉，他就能名正言顺的站在权利的顶端。
　　阔儿有他自己的报复，不可能跟自己这个老头子治国理念一样。那么，在我们理念不合时，产生“如果我能做主”这样的念头就再正常不过了，这些他都能理解。
　　只是，为什么要做的这么明显？
　　为什么？
　　亏得朕那么相信他！
　　他竟然在背地里希望朕早点死！
　　皇帝渐渐不能集中精力思考，他的情绪又变得焦躁起来。身体叫嚣着想要什么东西来安抚，可是体内又似乎某种躁动的情绪想要喷涌而出，他一把扫下了桌上所有的东西，才稍微平复一点情绪。
　　只是刚刚的问题他懒得再想，他现在想到的只有前些日子服用的丹药。
　　那可真是个好东西，一粒下肚，思绪就会变得很放松，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的灵魂触摸到了天上的云。处处妥帖，他一度以为自己触摸到了升仙的门道。是不是前人追求成仙就是追求的这种感觉？
　　他是不是知道这个丹药的好处，所以才不让我吃的？
　　肯定是这样，以前的方子只是一些补身体的药丸，这次他找到了真正有效果的丹方！本来是想献给朕，让朕成仙的，后来因为泽海的出现，他不想给我再用这么好的丹药了！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都能说的通了！
　　皇帝以为自己找到了林天阔这一番反常举动的原因，心中对先前丹药的渴望更甚！
　　他直接命令黄道人：“你现在就去炼原来的丹药！明天我就要服用！”
　　黄道人赶紧解释：“皇上！贫道一定不敢怠慢，可是丹药中有一味药材成分提炼不易，就算贫道连夜提炼，也需要后天才能炼就。”
　　“那就先不要那位药材，用其余的材料炼一批出来。”
　　这是典型的外行指导内行，对味药材在炼制的过程中，加入的先后顺序，每个药材起到的作用，都有规定的。丹方是前人总结的经验，每位药都少不了，所以才体现出丹方的重要性。贸然的减少用料，肯定是不可以的。
　　但是皇帝现在的情绪状态让他不敢反驳，只想着答应下来，赶紧离开这里。
　　虽然丹方不在了，但是黄道人有将炼制过程记录下来的习惯，他很容易就复原了丹药。第二天一早，丹药就放在了皇帝的桌上。
　　但是很快皇帝的贴身太监就来大声训斥了他一顿——是皇帝的口御。质问他是不是没有丹方就炼不成药！送来的是什么玩意？是不是在敷衍朕？明天要是再送不来原先的丹药，就要你人头不保！
　　听完一顿骂的黄道人没有产生任何委屈不满的情绪，他只想赶紧将丹药炼出来，保住自己的小命。
　　好在，炼丹的过程十分顺利。
　　这次，他亲自将丹药送至皇帝桌前，生死如何就只看这一次。皇帝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药丸放进嘴里，很快就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他知道自己的小命暂时保住了。


第九十三章 找人试药
　　“你是说，因为少了一位药，炼出来的丹父皇就很不满意？”听了黄道人的叙述，林天阔找到了话题的重点。
　　“确实如此。”黄道人如实回答。
　　“那味药材叫什么名字？”林天阔追问。
　　“罂粟。”黄道人知道太子怀疑它有问题，但是颇不以为然，药材间的相辅相成很难对外行人解释。
　　不等林天阔追问，他便将罂粟的作用说出来：“它一般的用法是将果实晒干，治愈咳嗽和腹泻。算是比较普通的药材。”
　　“这味药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嗯……”黄道人踌躇了一下，“倒是有一点不太一样，这次使用方法不同于以前。按照丹方记载，用的是他没有成熟的果实挤出的白浆。”
　　“那果实中的白浆，可曾有书记载它的效用？”
　　“未曾记载。”黄道人诚实的回答。虽然他觉得林天阔有些谨慎过头，不过这件事他不敢发表任何看法。
　　没有记载效用的东西……也就是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高婷婷会不会故伎重施？上辈子她用来控制人的药物，难道就是罂粟果子的汁液？
　　一旦往这个方向开始思考，很多细节都可以对应上了：父皇离开了它就大发雷霆，是不是证明了他已经依赖这个药物了？
　　林天阔心头一紧，想赶紧劝谏父皇，但是理智制止了他。上辈子与父皇离心就是因为自己的耿直，这次不能重蹈覆辙，得想一个不让他误会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