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纵我 (乔其紗)

　　他们每个小组被安排在不同的工作室里, 电脑和手绘板就是他们的武器，随机抽取不同的主题, 小组间可以相互交流, 分享idea, 只要不改画即可。
　　此外，他们屏幕上的画面会被全网直播, 游客们可以在Dw官方论坛上随意点开看。
　　比赛的时间是两天，每天九个小时，晚上六点准时离开。
　　十二月十日一早，温芷用完早餐后，一同抽取题目后，走进主办方安排的工作室, 开始准备。
　　这些过程也会被全网直播。
　　温芷说不出是比赛紧张, 还是被人看紧张, 她颤抖着手将题目展开后，轻叹了口气。
　　此刻，距离大赛场馆一公里左右的四季酒店顶层套房，顾呈手臂搭在桌上, 双手十指交扣, 也紧紧盯着网络上的直播。
　　他仿佛比她还要紧张，眉心微锁。
　　纸条上内容极简短。
　　「Redemption」
　　救赎。
　　顾呈分辨出这题目好坏, 只能从第二组的直播上看见三个人在激烈地讨论着。
　　Dw论坛上直播内容非常细致，每一组的工作室都有小组直播，此外, 还有从1-15，每位艺术家的屏幕创作直播。
　　顾呈紧紧地盯着，直到接近中午，他们五个人的屏幕画布上还是只有些凌乱的线条。
　　他看着美国和俄罗斯的艺术家们已经开始作画了。
　　顾呈将指间的烟蒂碾熄在烟灰缸里，眉目愈发沉郁。
　　“小温，你确定要这么画吗？”
　　周常握着压感笔，困惑问，“这么画真的行吗？”
　　有了上一轮的合作经验，周常对温芷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毕竟如果没有温芷，他们不会这么顺利地冲进决赛。
　　而且上一轮的主题切入点，也是温芷提议的。
　　“就这么画吧，再耽误下去，真的就没有时间了。”鲸鱼也急道。
　　温芷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加油！”
　　大家一致决定后，一时间，工作室里静可落针。
　　这里环境非常好，他们位于AE Arts的总部，单独为他们打造的工作室，顶配的白色电脑，宽大办公桌，还有一摞8k纸，让大家可以在纸上多找找灵感，地上铺着深灰色地毯。
　　很安静。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温芷稍微有点画不进去。
　　这也是算是她从小的一个问题，只要有老师在背后看画时，温芷就极容易画不进去，忐忑，不安，有时候拿笔的手都在抖。
　　这么多年过去，温芷这个问题基本不存在了，但是可能是直播的缘故，一想到她每画一笔，可能都有无数人紧紧盯着她屏幕看，她就觉得这一笔仿佛有千斤重。
　　温芷画一笔，按z撤销，又一笔，又忍不住倒退。
　　温芷又想到无数人能看见自己这个愚蠢可笑的举动，掌心都渗出汗水。
　　“芷芷。”
　　鲸鱼回头瞥一眼，看见了浑身冒汗的温芷，将桌上纸巾递给她。
　　“嗯？”
　　“以前没直播过？”
　　温芷略有点不好意思，前两天练习时直播过三四次了，刚开始也很紧张，但有弹幕鼓励，再加上环境和这里不同，她就没那么紧张了。
　　“我第一次直播也可紧张了。”鲸鱼看出来她的紧张，“后来你猜我怎么着？”
　　“我就干脆瞎画，就想到啥画啥，把整个画面填满了，看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就不紧张了。”
　　“反正会垫到下面做草稿呗，浅浅的一层，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踏实了很多。”
　　一贯沉默的周常也说：“空白的就会让人紧张，白纸一张生怕画错一笔，反正咱是电脑，大不了就删除图层，你就照着画错的画，错着错着就对了。”
　　“来，喝杯咖啡。”鲸鱼和基本功扎实的周常不是一类型，他多年画cg，手速飞快，还给她冲了杯热咖啡。
　　热气袅袅间，温芷闻着浓郁的咖啡香，好像回到了家里。她抱着画错的心态画了许多，渐渐还真的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谢谢。”
　　温芷霎时静了静心，小声说。
　　时间紧急，特别是起稿阶段，说话难免会分心。
　　他们说这么多，耽误时间，都是为了鼓励她，安慰她。
　　温芷心里涌上层层的暖意，也是终于感觉到，团队的温暖。
　　“嗨，谢啥。”鲸鱼笑道：“点子思路都是你想的，一起加油就试了。”
　　*
　　下午。
　　顾呈望着直播屏幕里4号温芷越来越充实的画面，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宋湘晴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你在看吗？”
　　“什么？”
　　“我儿媳妇啊！”隔着手机都能听出宋湘晴语气里的激动，“她画得真的太好了！！！”
　　“虽然我看不懂，但就是感觉很厉害喔！！”
　　顾呈：“……”
　　“等着芷芷有空也给我画张像吧！！好好看！”
　　顾呈突然想到之前温芷和自己说，只要说学美术的，身边的人第一反应都是画个像。
　　他不由哑然失笑。
　　笑完，顾呈又轻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想她了。
　　“正事儿怎么样了？”顾呈问。
　　“酒会已经联系上了，一切都好。哎呀，真是的！要说我就再提前弄了，耽误我看画。”
　　宋湘晴又问：“晚上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约了人。”
　　宋湘晴有些好奇，见儿子不说，也不再问。
　　晚上八点。
　　今日比赛已经结束，直播人数和直播时的投票结果也出来了一大半。
　　现场比赛速度是极快的，刻画是一部分，主要的还是想法与设计，明晚九点，比赛结果就会在庆功酒会上公布了。
　　顾呈约的人是蓝一剑，定在了楼下的一家西餐厅。
　　“你迟到了。”顾呈看着腕间的银色手表，淡淡道。
　　“抱歉，看画耽误了些时间。”
　　顾呈不置可否。
　　蓝一剑对顾呈约自己并没有感到意外，从上次见面后，顾呈就暗中找人调查了他们公司的财务状况。
　　不过业内人士也都清楚，一剑学院根本是不赚钱的，学生报名多，通过考核却少，价格也不算贵，有时候老师们的工资和保险，都是蓝一剑自己靠单子垫付的。
　　“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
　　蓝一剑拿起红茶抿了一口，“顾先生是个商人，明知道一定亏空，为什么还要来投资我这个不景气的学校？”
　　“难道真的是因为小芷？”
　　听见亲密的小芷二字，顾呈眉目微沉，手指骨节轻点了点桌面，但很快将表情收敛。
　　“有一部分原因，的确是。”
　　她那么喜欢一剑学院，只要是她喜欢的，他就是想送给她。
　　“那还有一部分原因呢？”蓝一剑愈发好奇。
　　据他所知，顾呈不仅仅是个普通商人，还是个精明老道的商人，伦敦商学院期间就开始接手了家族企业。
　　像恒裕这种传统企业到现在还能越做越强，甚至听说最近和政府一起拿下了迪拜贸易区的项目，可见手段不一般。
　　顾呈捻了捻手指，“确实还有不少原因。”
　　“我想给芷芷她喜欢的一切，是第一个原因；此外，芷芷对你们有种奇特的感情，如果你们真倒闭了，做不下去了，我不知道她会有多伤心。”
　　那时候，救都救不回来，何必呢。
　　蓝一剑眉毛挑了下。
　　虽然知道心里这样经营长期不行，但也熬了这么多年，有些不赞同。
　　顾呈摆了摆手，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在你那里是亏空，在我这里不一定会是。”
　　蓝一剑静默了几秒。
　　他确实有画家天赋，当老师天赋，但的确没有商人逐利的本能。
　　“如何？要不要考虑我们？”
　　“顾先生，有一点我先说清楚，无论如何，我们教育模式是不会变的，我们不会为了赚钱多招学生，也不会抬高价格，学生必须通过我们考核，我们不招手学着玩的，或者被父母安排混日子的。”
　　“这个我清楚，不会干涉你。”
　　蓝一剑听到这里，不由有些疑惑。
　　顾呈似乎能看透他内心的想法，“我只有一，条，你们培训出来cg原画师，3d建模师，还有各种优秀的游戏行业从业人员，一定优先考虑我们的sf games。”
　　蓝一剑这才明白过来。
　　对于他们来说，投资是小钱，而人才带来的利益，让公司稳步上升，扩大市场，这才是最重要的。
　　“蓝先生，实不相瞒，其实还有一点——”顾呈语气略严肃了些，
　　“今天看了芷芷比赛后，我也打心眼里希望，我们的Cg原画水平，场景也好，人物也好，美宣也好，能更上一个台阶。”
　　“能真正成为世界第一。”
　　蓝一剑握着酒杯，手指微微攥紧了。
　　从头到尾，他都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七年前他的那一口气。
　　告诉世界上所有人，中国不只是美术功底扎实，根本也不是什么死画画，死学习，为了美术高考，
　　相反，他们也是有创意的，有设计的。
　　“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