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唐月街, 两边高立的路灯,仿佛支棱起无数弯磨砂的月亮,昼亮的光线正在勾勒人行道的砖缝。
宋酌之前在这条街的咖啡店兼职, 曾走过许多遍, 踏入后,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当三人停在“遇见咖啡厅”店门前时,湛寻看了眼那五个字, 略微诧异:“这不是你兼职的店吗?他妈在这里?”
“是呀, 应柠的妈妈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你说巧不巧?”宋酌点头说。
这家店的老板娘名叫瞿曲歌, 破格招了她做暑期兼职生,还很照顾她。老板娘常说自己有个可爱的儿子,没想到竟然是应柠。
三十分钟前, 应柠说他妈妈名字叫作瞿曲歌,在唐月街有家咖啡店。宋酌听后, 惊讶之余,觉得缘分果然妙不可言, 当下就决定送他过来, 正巧湛寻就来了。
湛寻眸色偏暗, 视线落在应柠往店里蹬着小短腿跑去的背影上, 说:
“太巧……”应柠, 应这个姓, 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宋酌身边,并且千丝万缕缠绕, 总能和她扯上关系。
譬如上次祝阙的生日宴,宋酌追的那辆车,车主也姓应。
周遭沉寂, 他盯着在灯光下的应柠,稚气又毛绒绒的眉、包括眼角的弧度,都有几分熟悉感。
身侧传来喊声,很遥远,在脑海里带着回音:
“湛寻……湛寻?”
他恍过神,别头垂眸看向宋酌。
“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叫了你好几遍了。”她说。
“没什么,我送你回家。”不管“应”姓与宋酌有着何种关系,他都会死死攥着她的手,不让她跑掉。
即使心中铺卷袭来慌忙感,他还是抛却杂念,沉溺在此刻的相处中,像个上瘾的疯子。
*
寒假晃过。
再开学时,任恰暗暗捏了捏宋酌的小腰,紧致细瘦,没有半丝赘肉,她仰天哀叹:“怎么就我养了七八斤膘啊!你瞧瞧,小肚子都有了。”
“叫你寒假控制不住自己。”宋酌天天都能在朋友圈看她打卡各种美食。
“好吃的那么多,哪个我都不想辜负嘛,”任恰说着又想起来,“食堂好像新开了家甜品铺子,我们中午去尝尝!”
分科之后,1~9是文科班,10往后都是理科班。
她和任恰依旧同在1班,还是同桌。
任恰预填本来是选理,后来不管怎么补习,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学理的天赋,老老实实选了文科。
重点是湛寻被分在10班,离得远远的。她却杀了个回马枪,留在1班接着和宋酌同桌,简直不要太幸福。
而且还能肆意霸占宋酌的时间,譬如吃饭啊、上厕所啊、写题啊……她们都是一起的,偶尔还会拉上在10班的林佳音。
这天放学,湛寻去找宋酌,结果扑空。
从后门望去,教室已经没有宋酌的身影,他正准备拿出手机发消息。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找宋酌?她在天台。”
他插回手机进裤兜,迈腿朝天台去。
身后的话音接着悠悠传来:
“白梁旭喜欢宋酌,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凝眉,转身看去,是温采思。
得益于她做的那些事,他才记住了这个名字。
温采思不等他说什么,紧接着道:
“白梁旭也在天台,和宋酌在一起。”
他嘴角浮现出一抹极淡的嗤笑,有一瞬间眸色犀利到直攫人心意,“你不必说这些,宋酌亲口说不要我,我也不会撒手,更何况你这么几句轻飘飘的话?”
温采思笑了笑,指甲抠进掌心,“我只是告诉你事实而已,具体你们的关系怎么走向,和我无关。”
“劳您费心,但大可不必。”他咧嘴笑了下,莫测又天真般,懒声道,“得提醒你,照私立高的分班制度,你应该继续留在1班的,现在却在2班,什么原因你应该想想。”
话音落下,人朝天台去。
墙壁刷白的走廊的尽头是楼梯口,光线幽暗,那抹颀长的清影渐渐步入黑暗,被淹没。
温采思骤然恍悟,是他!是他做的!
她被分在2班是他做的,原因……她冷笑,自然就是她背后散播夸大宋酌的身世、还有拍下照片发给祝阙的事情,伤害到宋酌了。
看来,湛寻的底线是宋酌,她的笑逐渐僵在脸颊,展不开来。
天台,冷风阵阵。
宋酌的发丝在空中蜿蜒,白梁旭倚在粗粝的扶手上,身后是目光坠地也带颤的深渊。
他说:“你也太好骗,我和湛寻怎么可能在天台打架,我恐高,来这儿打不是让他赢么。”
“我知道你骗我。”宋酌直言。
“……那你还来?”白梁旭脸上的兴味崩塌。
“想看看你能翻出什么幺蛾子。”宋酌走前停在他身侧,手掌搭在满是沙粒感的垒砌得半人高的石砖上。
“……”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三楼吊空的连廊上,湛寻隔着距离,嘴唇张合,正在和人说什么。她稍微偏头,看清了石柱后的温采思。
很快,他们的谈话结束,湛寻朝楼梯口走去。
白梁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撇嘴说:
“热心市民温同学肯定告诉了湛疯狗,他要上来了,真没劲。”
“你……”宋酌看着他数秒,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还好吧?”
“……你脑子才有问题!”
“那就行,我先走了。”她转身欲下楼。
说实话,白梁旭来找她撒着蹩脚的谎时,整个人眉梢吊下,嘴角像是被压着千斤重,想朝她来个云淡风轻的笑,结果比哭还难看。所以,她本着他曾照顾小赖的感激之意,跟上来了。
他精神要是没问题,她也就不奉陪了。
刚走出两步,身后话音缓慢、哀沉了大半:
“我爸妈离婚了。”终于。
“哦。”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们都不想要我的抚养权。”
“嗯。”
“……”
“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他跟她说个屁啊,但又很诡异,面对自己的狐朋狗友、成群的兄弟,他强撑、开不了口。但面对宋酌,他却能脱口而出。
她想了想,“男儿有泪不轻弹。”
“……算了,你闭嘴吧。”他压根没想哭好吧!只是憋憋屈屈,想找个人吐露而已,最后找上宋酌。他后悔不迭,这人根本就是让他再体味咀嚼人情冷淡的。
“你可以在我身上找安慰,我比你惨。”她的安慰太直白。
直白到白梁旭被失重感包围,那是心虚与自愧。
在他心里,从最开始,就已把宋酌归化为自己的同类,她自幼失去双亲,他双亲健在,但就是个摆设。
不同的是,他半颓半废,宋酌却浑身韧劲,比谁都看得通透活得明白、整日跟个小太阳似的上进。他甚至想摧毁她身上的坚韧,想亲眼看她崩溃大哭的模样,都说湛寻是疯狗,他觉得自己也疯魔了。
但言语的刺激逗弄,对宋酌毫不作用。
渐渐的,他起了恻隐之心,不禁收手,却收不住心。
此刻,宋酌却让他从她的遭遇上找安慰,他低下眼,不敢直视她莹澈如明镜的眸光。
早在上学期时,她听闻到“孤儿”这个词,还是会不禁掉眼泪,如今却能够坦然直视过去。
是什么让她坚定了纤薄的背脊,湛寻吗?
“小可怜,我有被安慰到。”他苦笑说。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得说,我和你不是同类人。”她坦言。早就看出这厮把自己当做同类,不然怎么会把这种事和她说。
“我和你不一样,你太丧。”她说。
“……”要不要这么直白,他的玻璃心啊。
“也太脆弱。”
“……”碎成渣了。
“也──”被打断。
“别说了别说了,老子今天就奋起向上,保准和十二点钟的太阳肩并肩,好了吧!”白梁旭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大实话,忙堵她话音。
“好了。”她点头,朝外边走去。
“扑通”,身后的白梁旭双膝直直跪地。
她听声回头,眼睛眨了又眨,处在惊诧中,不是吧?这就佩服得跪拜了?太草率太草率。
挤了半天才挤出句话: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不得。”
“跪你个头!我腿软了!快来馋我一把。”他恐高得厉害。
哦,怪不得他一直背对外边,这么半天都没换动作,合着是恐高撑不下去,腿软才跪地的。
“不。”她拒绝,径直走掉。
他敢骗自己来天台,既然最后没什么精神问题的话,就别怪她小心眼报复他。
打开天台的门,楼梯的拐角处,小窗透进柔谧的光线,静静淌在挺拔的身影上,湛寻就立在那方小角落,执着地等着。
在见她出来那瞬,冷隽的脸上终于漾笑,纯澈温软,比糖还甜。
宋酌忽然觉得,自己虽然失去父母,但还有湛寻,这是她和白梁旭最大的不同。
其实,湛寻的安安静静等待,都是数次冲动又冷静的结果,他的手搭在天台那扇门的把手上,几次想拧开,冲进去,把宋酌拉在自己身旁,不让她多看别人、也不让别人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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