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渐变得浓郁,像一块幕布缓缓拉开,凌晨将至。
南舒将温亦欢扶了回去,独自坐在阳台上吹着习习的晚风发愣,像是要将这城市夜景尽收眼底,一刻都舍不得闭眼。
很快,天就亮了。
南舒瞄了眼时间,大概是早上六点半,她挎着一个背包,把寝室钥匙放在温亦欢的桌上,静悄悄地出门,离开了学校。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到相应的地点等,大巴一来,她扶着门边上去,将票递给工作人员,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慢慢驰离。
一夜没睡的南舒靠在大巴椅背上睡了一觉,直到被人喊醒,她才惊觉早已到了目的地,赶忙拿齐东西下车。
这儿是北京不怎么繁荣的区域,很多地方都没有被真正开发,看上去有些贫穷和荒凉,但伫立了大大小小的企业工厂。
南舒凭借着小时候的记忆,踩着刚下雨过后的湿地砖,往小巷胡同里钻,找到一栋稍显陈旧的楼房,用钥匙开门,上楼。
与京城某些大家族比起来,南家根本不算富裕,南书沉当上老总还不到一年就被抓了,家里还没来得及换大房子,依旧住着以前的复式小破楼。
南舒上到楼层,用钥匙拧了好久,才勉强开了门,推门进去瞧了几眼,内里铺满了灰尘,毫无人气,哪哪都透着一股陈旧和糜烂的气息。
却看得南舒眼角发酸,再也不会有人哄着她,陪着她了,再也不会有人陪她长大,陪她犯错了。
南舒在屋里逡巡了一圈,走到主卧的柜子前,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毛绒绒精致的小玩具,用纸巾包好,生怕丢了似的,放进妈妈的柜子里,存放好。
她担心自己随处走后,不小心弄丢便再也找不回来,所以还了回来,先存放在这。
随后,轻轻地阖上门,到楼下街边买了束花,搭公交去了墓园。
近日,北京连绵多雨,时常走几步路就瞧见一个水洼,溅起的水珠子缠上裤脚,难走至极,而且还得时刻避免什么时候会下雨,不要让自己淋湿了。
到了墓园,南舒在里面待了半天。
明明有很多话想跟妈妈说,攒了一肚子的苦水,走到跟前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变成了“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全是报喜不报忧。
紧接着,沉默着在那儿坐了一下午,坐到屁股都发酸了,才起身离开。
晚上,凌晨最便宜的飞机,南舒走了。
她扔掉了电话卡,断了所有的联系,惩罚似的离开了北京。
既然他要让她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在他股掌之中,那她就消失,从此再也不见。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
一眨眼就到了A大外语学院拍毕业照的日子,温亦欢闷闷不乐地被温父温母夹在中间拍照,温亦时贱兮兮给她拍了几张丑的。
“笑一下啊,臭丫头。”温亦时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
温亦欢瞪他一眼,突然恶狠狠地说:“你别碰我,臭男人。”
温亦时:“……”
发生了什么?
温母也帮腔骂他:“就是,你妹妹的脸细皮嫩肉的,可别给捏坏了,不像你打多少巴掌都不怎样。”
“妈。”温亦时无语地说,“你至于吗?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诶,那可不一样。”温母立马摘清关系,“当初我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儿,才把你生下来的,不然你会活到现在?”
温亦时:“……”
温母揉了揉温亦欢的脑袋:“幸好,第二胎是欢欢,小闺女。”
温父严肃地过来掌控大局:“别听你妈瞎说,当初生你的时候命都差点搭上了,还不是一声不吭,没有埋怨过一个字儿。”
这天越聊方向越奇怪,温亦时咳嗽两声,往四周轻轻扫了眼,似乎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儿,揪着温亦欢问:“南舒呢?”
温亦欢刚平复好的心情,又立马被挑起来。
她失去了一个朋友,她也很生气,尤其是知道谌衡和温亦时干的那些事后,更是对他没有好脸色,拔高了点儿音量说:“南舒走啦,她不在北京啦,你们开心了?都怪你们……”
温亦欢知道南舒离开的原因不止这一个,但她就是想把气撒到他们身上,如果没有那件事,南舒或许也不会离开。
这时,他们没注意到谌衡刚从办事处来到了这里,手上捧着一束花,看样子是专门来庆祝南舒毕业和哄她的。
听到这个消息,跟在身后的徐阳下意识地看了谌衡一眼,脑中无数个问号掠过。
南舒姐走了?
看这架势老大并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怕拍毕业照的这一天所有人都有朋友和家长陪伴,唯独南舒孤孤单单的,专门提早了一个小时下班过来陪她。
可是他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走了?
“老……老大……”
徐阳话都捋不清了,因为他发现男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下颌紧绷,一张脸阴沉得厉害,甚至还把花扔在他手上,长腿迈开,走了过去。
谌衡问:“她去了哪儿?”
温亦欢没想到谌衡也在,如此修罗场的画面,一时怔得说不出话来,“我……我……”了好几声,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说啊。”温亦时也跟着紧张,捏着温亦欢的手臂,“她现在在哪?”
温亦欢被逼得脑袋发胀,捂住耳朵皱起眉道:“你们凶我也没用,她早就走了。上周五晚上我还跟她一起吃宵夜,然后第二天人就不见了。后来我打过电话给她,已经显示是空号了。”
谌衡眉间的褶皱更深,显然还不太相信,这才过去了几天?他们才分手几天?
周五晚上她吃饭的时候,他还去见了她。
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谌衡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立马掏出手机给她打,过了两秒,里面说话的是一道冷冰冰的女声。
机械的声音如刀刃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全部往他心脏上砸——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谌衡心头一窒,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像是被人重重地刮了一巴掌,呼吸都重了几个度,突然扯着温亦欢的手,往回走。
温亦欢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声问:“干什么?”
“回寝室。”
“你不会以为我骗你,南舒在寝室吧?”
谌衡完全不相信她的鬼话,扯着温亦欢格外突兀地往毕业人群的反方向走。
温父温母瞧见了也很不理解,温亦时拦住母亲,随便跟他们解释了一下。
到了寝室。
温亦欢甩了甩腕子,气急败坏地掏出钥匙开门,让他进去:“看吧看吧,我骗你干什么?南舒就是走了啊。”
谌衡第一次走进南舒住了四年的寝室。
果然,床板是空的,桌面是空的,柜子也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温亦欢顺便将南舒给她的几本外语名著拿出来,搁在桌面上:“喏,这是南舒让我还给你的,请你顺便拿走。”
这几本是南舒看了一半的书,是《魔沼》和《小尼古拉》。
谌衡盯着看了几眼,眸色深深幽幽,暗如浓墨,他扯唇笑了下,唇角牵出的弧度带着几分难明的味道。
在温亦欢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转身离开了寝室。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火葬场已经开始啦!!这只是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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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
那天晚上, 北京又下了一场暴雨。
豆大的雨点倾斜下来,闪电雷鸣伴随着雨箭发出隆隆的声响。
谌衡驱车几十公里去到南舒妈妈的墓园,南舒是周六来的,现在才过去了三天, 那束花还在。
只不过, 白色的花瓣被瓢泼的雨珠浇洒在地, 凌乱又凄凉地铺在狭窄的夹道上。
难得找了个不算恶劣的天气,拿着扫帚在墓园扫地的老头问他:“小伙子, 你怎么才来?以前都见你和那位小姑娘一起来的, 这一次怎么她先来,你才跟着过来啊?她都走了好几天喽……”
谌衡没理他,干净的双手垂在身侧,整个人跟没了魂儿, 脸上勾着寡淡的笑。
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作绝情。
南舒临走前对他说了两句话——
一句“你放过我吧”。
另一句“你放开我吧”。
谌衡修长的双腿踩着墓园的台阶, 拾级而下, 哪怕地上的水洼洇湿了他的裤脚,他依旧毫无反应。
黑发稍显凌乱,冷峻的下颚紧紧地绷住, 眼神深谙不似平时, 有些空荡荡的。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明的颓废与鸷冷感。
谌衡去了南家那栋楼房, 拼命拍门不见回应,隔壁邻居说小姑娘前几天回来了一次,没几分钟就走了,墓园也不见,号码空号,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就这么恨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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