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如果直接打到头,这个视觉效果还是比较精彩的。
卓耀京:““C6C6,能消停会儿吗?保持频道清洁,谢谢啊。”
C6是她代号。她自己选的,说是幸运数字。
纪翘明显不熟悉他们的频道,私底下跟别人的通话,他听全了。
当然,跟他一起出任务的也能听见。
但能听懂的就卓耀京一个。
他本来盘算着,结束后好好跟她算账,占狙击位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分神,她未免太大摇大摆了一点。
结果她两边不耽误,实在无可指摘。
回去的路上,卓耀京让别人开车,自己坐到了后面。
纪翘只要坐上这悍马,别的事没有,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车经过一段没修好的路,颠簸得很。
纪翘却坐得很稳,鸭舌帽盖着头,头倚在窗上,偶尔随着颠簸幅度晃两下。
“打电话太危险了,”卓耀京坐在她旁边,似是无意道,分贝控制的很好,基本只有他们俩能听见。
“下次注意点。你想去的地方,没有那么轻松。”
纪翘好像在睡觉,但他知道没有。
因为帽子底下的唇抿了抿。
“嗯。”
她应了声。
也是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
卓耀京挺满意,因为超出他意料,她竟然答应得干脆。
“外人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要是影响……”
卓耀京话头戛然而止。
纪翘侧过头,鸭舌帽自然滑了下来,她掀起眼皮盯着他。
他自认长得已经算压迫性十足,五官上锐角多,鼻梁眉骨都高,对视威慑还没输过,但现下,竟然生出避开的心思。
“不是外人。”
“……什么?”
纪翘:“你属下不是有人问,为什么要去J的庄园找死吗?”
她顿了顿。
“因为我要去帮人取点东西,只有那里有。那人跟我说话,能帮我集中精神,不是外人。”
卓耀京没说话,一直到快下车时,才打破沉默开了口。
“谁?”
纪翘好像没听到,轻巧跳下车。
走出两步,还是回了头,一昂下巴,唇角挑着点笑意。
“We are one。”
夏季烈阳照拂在女人面上,侧脸像画,眼角上翘,微笑时,热风也在她身上停驻。
那个姿态,像为享受光才来世上走一遭。
-
江边的夜景是这座城一绝,这个观景位又是绝佳地点。
祝秋亭晚到了二十分钟。坐到Jason对面时,有那么一瞬,强烈的不真实感扑过来,淹没他。
不是因为他们像。
是那一瞬间,他错觉是自己分出来一部分,坐在了那里。
这个计划刚提出来时,它离谱又庞大,是疯子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而所有的所有,都寄托在一个前提上。
他长得跟对方极像。
祝家的小儿子,性子乖张任性,智商奇高,祝绫把人宠的无法无天。即使他虐杀了自己养大的边牧,片成了几百片,惩罚也不过是关三小时禁闭。不到十六岁,展现出极高的犯罪与制毒天赋,反社会人格特点也愈发明显。他对毒品感兴趣,也是做实验做的无聊,拿身边的保卫来试新型毒品,看对方毒瘾发作时的烈度明显高于普通毒品,撕咬、发疯、惨叫着求要,鼓励他走上了这条路。
在祝绫背后的祝家没落之前,他带着可以带走的所有资源,去了国外,中间只回了国内一次,待了不到一周,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是用不同的身份,在各国之间肆意游走。
把常住地换到麦德林,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哥伦比亚本来就是毒品犯罪的天堂,何况他有那个能力,在银三角辟出自己的路。红色通缉令发了几年,屁用不顶。
他最麻烦的地方,是情商太高,该笼络的人一个也不会落。愿意帮他顶罪的人太多。他用过以后随意丢弃的人,更多。
模仿他,成为他,靠近他。
直到旁人分不清真假,许多事就可以打时间差搅乱。
也多亏Jason的人都忠心至极,拿他当中心灵魂,神一样在信。
这让计划可行度又高了一点。只要那个模仿他的人,够像。
祝秋亭——他现在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他是连烟都不抽的人,被人叫去谈的时候,觉得这个故事跟他妈天方夜谭一样。
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大好前程。
军校拔尖的苗子,父亲虽然去世的早,但留给他精神遗产——江湖一条道走到底。那劲头有点类似于,老子是干这个的,儿子也得干这个。他是在升大校那一年去世的,祝秋亭也是那一年被找上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块硬骨头比正主也不差,难啃的很。张扬肆意的瞎过惯了,随便过过,都是光芒万丈好的人生。
就算只往里面丢三年,他也真诚回绝了,嘱咐对方真理射程有多远就给滚多远。
谁也不知道,他的工作到底是怎么做通的。
最方便的有一件事,是他本来的名字,好死不死凑了巧。
他姓秋,父亲叫秋昱赭,难读,但不难听。他却贪方便,给儿子起了单字一个亭。秀气的过分。
剩下所有的事,没有一件简单。
一切都要保持统一。那意思就是,他之前做人的人生,统统不算数。练要从当狗一样开始。绝食训练四天是极限,他硬是在暗无天日的训练室里找到老鼠,从窗沿上扣住它,当了一天的口粮,延长了时间。
这些算是轻松的事。
复盘Jason的做事逻辑和手段,那个训练持续了大半年,差一点失败。
当时国际刑警那边已经互相通过气,都知道到时候会有个复刻品,来配合他们的计划。对于把他招进来的人来说,为了尊严也好承诺也好,这件事只能成功。
那次却险些出事。
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监视器后面,等察觉不对的上峰冲进去时,教官险些丢了命。
本来就是能到单兵顶峰的人。没刀没枪,不妨碍致死。
所有人都忙着看顾教官,查看状况、大吼着呼叫医疗,另一边他一个人靠坐在墙边。
有人想起他了,走过去把人拽起来,免不了惊怒和埋怨:“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身上都是旧伤,这次教官没有伤到他分毫。
从前的抗审讯训练他都闷声不吭,打到骨折也只是护着头,电击也好放蛇也好,反正他确定不会丢了命,也从不开口说什么,痛叫都没有。
他脸色平静的要命,眼里却一片血色。
“我还能是人吗?”
祝秋亭被揪着衣领,垂下睫羽,整个人安静地像一道影子。
“你们一遍遍地说,让我不要学,不要模仿,我就是他——我他妈算什么?我连人都不能是了?”
他把上峰的指关节一根根掰开,轻声道。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答应的。你把我骗到这里,走这条路。我可以走,但你不能把桥撤了。”
“你总得让我是个人,不是牲畜,我才能回去见她。要么就放我走吧。当我弃权。”
这场风波后三天,传来纪钺死亡的消息。
在他想要彻底离开前。
请了两天假,他在酒吧里找到了个人。
对方好像想要一夜情,又想要后悔。
他没有给她那个机会。
那个环境下,按理说,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都看清了。
她的痛苦不是因为当下,沉迷不是因为酒精。
只是单纯的,单纯地想要淹没在痛里,恨不得在下一秒钟死去的沉迷。
痛苦是此刻的高潮,摩肩擦踵的人潮作庞杂背景,把死亡的绚丽抹去,只剩下荒诞的余音。
因为他也一样。
其实他曾幻想过无数次,他们会如何相逢,如何相爱,如何融入彼此的人生。他能开口说,纪翘,我知道你。
都成了泡沫幻影。
现在成了野兽一样,交欢,宣泄,放弃。
只融入了彼此的第一次。
第一次,在接触性时,就想着亲吻死亡。
他的人生,从那晚起,往前看,是已经离得好远的茫茫一片,往后看,是离得更远的一片茫茫。
本来想着,全部结束后,也许还能回到秋昱赭的儿子这个身份。如果他能成功,就能保护好她,她也不知道那个渣滓长什么样。他到时候再回来,认认真真地认识她。
但从那一秒开始,就断绝了任何可能。
他竟然还极力想抗拒,觉得自己跟魔鬼是两条道。
都忘了,如果做着一样的事,抱着一样的心态,造成了一样糟糕的后果,那不就他妈是一种人。
可笑就可笑在,他想尽力让她远离地狱的。
结果自己掉了进去,还不小心把她拽了进来。
看到她躲在车底下,又露了脸的那晚,祝秋亭做畜生多年,已经做得很顺了。
他的心情很微妙,微妙的平静,没什么大波澜,又觉得有点隐约的可笑。
命运,就是这么个狗屁倒灶的存在。
每当你以为这就是最坏的时刻,它不介意用行动告诉你,恭喜你,猜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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